她的目光始终有些闪躲,甚至没有稳稳地落在他身上过,即使一眼,也立马移转开来。
尧昇眼中有一闪即逝的失落,却很快又恢复了常态。
他稍一颔首,“你们都先出去罢,我有些话要和汀儿说。”
汀儿脊背一僵,却还是淡淡一笑。
屋中服侍的人便如流水般低着头退了出去,枯月最后一个,还贴心的替他们拉上了门。
“王上有何话要说还不能留到洞房,吉时将到,可他还连衣裳还没换呢。”枯月声音低低地,却还是有支离破碎的声音飘了进来。
之后是婉儿也压低了声音的温柔劝慰,“你不用担心,王上换衣裳历来利落,用不来多时,他也是想汀儿姑娘罢了。”言罢,还低低地笑了一声,仿佛洞穿了一切。
汀儿将手中的帕子捏的更紧了。
“你有何事要说?”她用了力气,才拿捏出个不那么生硬的笑来,她历来不会说谎,从在涪陵山脚时便是,勿论谁做了什么错事却隐瞒了下来,姑姑历来不去拷问,却先来问她。
尽管她努力的想仗义,什么都不愿意说,可姑姑还是能从她表情或者动作的细微末节中判断出,每每令她有些挫败,今日亦是如此。
“你是否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尧昇往前一步,离他更近,漆黑点墨的眸子牢牢盯住她,难得的露出了狼那般的狡黠和锐利。
汀儿摇了摇头。
“嗯?”他从喉咙里轻轻吐出一个音节,顺势压低了身子去看她的眼睛,想从那有些窘迫不安的琥珀色眼睛中寻到点什么蛛丝马迹。
他身形高大颀长,表面上看着清润实则内地里精壮,骤然压过来半个身子,汀儿只觉得压迫,心跳的更加快了,耳朵与脸颊上也不自觉的蔓延上了红晕。
“你要我有什么事情瞒着你?”她勉强站直了身子,将脊背挺得笔直,扬着音调问他,稍微颔首,露出个轮廓精致漂亮的下颌。
尧昇淡淡笑着,一言不发的看着她,目光始终落在她眼睛里,没有随着她的动作偏离半分。
汀儿便又在那样的目光中败下阵来,方才酝酿出一些的气势刹那间干瘪了下去。
“我希望你能亲口告诉我,而不是我自己去猜,或者去找……”尧昇微睐了眼睛,一把把她揽在怀里,还细心的避开了她脸颊前落下来的层层叠叠的璎珞和她发间的珠钗。
汀儿绞着帕子。下意识便流露出些小女儿的娇憨来,咬着下唇,却始终不说话,还将目光也移开了去。
良久,似乎窗外落进来那洋洋洒洒的阳光都黯淡了下来的时候,尧昇终于放开了她。
汀儿汪了水的眼睛望着他,没有方才的遮掩与躲避,亦没有不安与惆怅,她只是静静的望着他,她唇角的胭脂果然花了,连唇畔都沾染了些许。
尧昇抬手,细心认真的将她唇畔延伸出来的胭脂抹去,如何看都是一副温存的模样。
“你做了什么,或者是即将做什么,我都不想问,也不想去追查,”他声音轻轻地,俯身环抱住她纤细的身子,像是很累一般的将脑袋倚靠在汀儿肩上,“我相信你,但我希望,你不要骗我。”
然后他便又直起身来,认认真真的将汀儿面庞望了一遍,似乎连一根发丝都不放过,要将她刻入骨髓那般。
汀儿亦望着他,依旧是熟悉的清俊面孔,只是那双清亮的眼睛,略显疲惫,她鼻翼发酸,几乎要落下泪来,最后指间掐进手心,还是忍了下来。
雪域街巷张灯结彩,洁白的雪原中染上了温暖明亮的灯火和朱红的灯笼、挂在房檐屋角的彩带。街上是来来往往的熙攘人群,
这是雪域的传统,雪域清冷寂静,稍缝这样的喜事,历来举国欢庆,上一次这么热闹,大抵在十数千年以前了,那时是小王子的诞生,天降异像,王上欢喜。
未来王后的驾撵是一头雪白的巨狼,庞大的身躯几乎将街道占领的满满当当,那雪白巨狼是银狼一族中稀有的神兽,如今却成了新娘子的“八抬大轿”。
雪狼仗着高大的身姿傲视众人,他雪白的毛发在雪域独有的夹杂着细碎雪花的风中飘动,颔首迈步,气势凌冽,十足的威风。
可吸引了众人目光的,还是银狼脊背上端坐的纤长身影,一袭凤戏牡丹的袍子拖曳在狼脊,华丽端庄的翩跹红衣,在风中烈烈扬起,鸦青的发丝亦随风飘扬在空中。
新娘那鲜艳赤红的盖头亦随着烈烈的风被拂动,隐约露出她柔和洁白的下颌,和染了胭脂的饱满朱唇。
光是这样蜻蜓点水的望一眼,便知道的确是实在的美人,只不过从未听过天界有这号人物,结云仙子大抵是了解些,但从来不肯多言,时时是一副哀怨的模样。
一阵夹杂着碎雪的飒爽寒风吹拂而过,将雪狼脊背上身影纤细匀称的新娘子那朱红的盖头又掀起了几分,除了轮廓柔和的下颌,还有弧度清冷的饱满朱唇。
尧昇立在高高的台阶之上,望着缓步迈过来的白狼脊背上的汀儿,目光有几分晦暗,面上却还是挂了清淡温润的笑。
这是狼族历来的习俗,大婚之时,先于这祭天台上祭这漫天的雪与长年累月的风,才使狼族之子民养成了坚韧不拔,淳朴大方的习性。
二祭这荒凉却蕴含深厚能量的雪原,养育了生生不息的狼族子民,丰衣足食,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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