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幼儿刚出生,不便多见三光日光月光星光。老夫人与于郎君既然见过,还是将其送往室内方好。”说话的是孙思邈,“另外,产房多污秽,今夜还是另择净室,待产房清理干净,三日之后,再与母同睡。”
仙风道骨,卖相极好的孙思邈一开口,众人哪有不应,当即就在产房的旁边,收拾出一间房来,由于熊氏亲自照看。
安排好了这些琐事之后,已然月上中天,众人便草草收拾一番,各自睡去。
等到鼓打四更,夜风习习,吹得后院的槐树,树影婆娑,映照在窗户,好似一个狂舞的妖物一般。
产妇旁边的房门,轻轻被推开了,来人试着喊了声榻上昏睡过去的于熊氏,连喊几声,无人应答。
于是他走到了床边的摇篮里,接着熹微的夜色,揭开了婴儿的襁褓。
什么!来人看到摇篮里的婴儿之后,不由得一惊。
摇篮的里面,乃是一个婴儿,浑身冰凉,覆满了槐叶!
来人大骇,连忙转身,想要退去。
突然,微微灯光亮起,细微的灯火,在漆黑的夜里,如同鬼火一般。
“于郎君真是爱子心切,这般晚都不睡,也要来看自家幼子。”房门打开,陆哲提着灯笼,缓缓步入,跟在他身后的,是管家于庆,还有裴青奴,宇文银、孙思邈等人。
“某放心不下自家幼子,特来看看。果然吾所感不差,小儿还是被妖所害,小郎君来晚了一步。”于晓怀转过身来,一脸骇然。
“妖祸耶?人祸耶?想必于郎君比哲更清楚。”
“小郎君此乃何意。”于晓怀脸色沉了下来。
“哲有一事不明,为何方才于郎君见到麟儿之时,竟会怀疑此子非汝子呢?”
“那是某一时欢喜,失言所致。”
“是么,为何那于老夫人,还有那针娘子,并未如此想过,而汝在一见之下,便脱口而出?要知,母子连心,连针娘未曾怀疑此子非亲生,毫不芥蒂地哺乳呢?”
“某方才已然言讲,此乃某一时口误!”
“非也,非也,关于此,哲倒有另一番理解。之前,于熊氏报来给汝和老夫人看的,并非针娘所生之子,针娘所生之子已然夭折,汝所见者,乃是管家于庆之孙。”一边说着,于庆从背后走了出来,手里抱着的,正是方才于老夫人见过的那个孩子,一脸的惶恐和不可置信。
“郎君果然好眼力,初生之小儿,样貌大多难辨,但当汝见到此子时,便一口怀疑并非汝子,那么,真相也只有一个。”
“汝之前见过汝真正之子,而且,这几年中,于家之槐妖,正是汝!正是汝亲手将汝亲生之子杀害,所以才能知晓当时于熊氏所抱来者,并非汝亲生。”
“荒唐!晓怀乃是活生生之人,哪里是妖,小郎君言下之意,便是某杀了某家亲生子???岂有此理,简直是无稽之谈。”于晓怀高声喊喝,感觉像是受到了侮辱。
“呵呵,关于此点,某亦是好奇呢。于郎君莫慌,且待某一一说来。”陆哲不慌不忙,让人点上了灯,缓缓地将自己对这一可怕而扭曲的事件的推理,一一说出。
“早在哲进府之时,并未发觉妖气,只见怨气。待哲见过那槐树之后,便愈发肯定,此树若要成妖,还尚需千年,机缘巧合之下,方能成妖。所以,关于槐妖作祟之事,某一开始便是不信的。”当然,陆哲这是假话,目的就是引出自己关于槐妖作祟的怀疑。在这个崇信鬼神的年代,自己这个身份,只有这么说,才能让众人相信。
不然怎么说,总不能说这个世界哪里有鬼神,一切都是人为?作为仙人子弟,这么说不是啪啪打脸吗?
本来陆哲说这段话的时候,还是有些忐忑的,结果他发觉自己说完之后,在场的人都露出了然的神色,大家竟然是信了!
果然,在这个年代,要搞点科普不易啊。陆哲一边感叹着,一边继续讲了下去。
“某发觉,在这几次槐妖作祟事件之中,只有两人,始终都与此事有关!那便是于家老夫人与于郎君你,而与两房妇人与小儿有更多接触的,便是于郎君一人尔。”
“前面一子一女乃是某亲生,某与其有接触,自是如此!”于晓怀不屑地说道。
“当然,于郎君作为孩子生父,与其有接触,自然无可厚非。真正令某对汝生疑地,乃是于庆之媳,琴娘子侍女所言,当日,汝之小女遇害之时,作为侍女,她竟然昏昏睡去。哲细细问之,其所言,当日之时,曾问道淡淡香气。当时某便生疑,产房内燃香乃是大忌,为何这产房内,会有这香味呢。而今日,针娘子的产房内,也有着淡淡香味,但是哲托稳婆确认过,这房中香薰球,她并未点燃。而据某所察觉,这产房内确是有香气,其香似麝,似梅花香,乃是安神助眠的寿阳公主梅花香!某不敢确定,乃求教于孙道长”
“寿阳公主梅花香者,传说乃南朝寿阳公主所创,乃是助眠之上品,内含麝香,而产房中之香,确是寿阳公主梅花香,而还有再其中加入槐花,槐花亦有安眠之效,加入香中,常人闻之,则昏睡不醒也。”孙思邈捋着胡子,开口道。
“于是,哲令阿飞于汝房内和产房附近四处搜寻,找到了此两物。”陆哲掏出两个纸包,一个是燃尽的香灰,一个则是还未烧掉的香料。
“这香灰,乃是阿飞在祠堂与产房之间的道路间,还有汝家窗台之下寻到的,而这香料,正是在汝之书房中寻到!于是,当某看到此物事时,心中大致有了盘算。当时,于管家之媳难产,众人前往管家家中,老夫人亦是回房歇息,静候消息,而此时,东厢房无人,汝在那祠堂上香,跟两年前一般,汝带着熏香,在窗外点燃,缓缓将其送入窗内。产妇体弱,不多时中了熏香睡去,汝此时便进入屋中,用槐叶将汝子捂杀,然后打开窗户,带着熏香,返回祠堂。所以,这窗台之下与汝去祠堂之途中,才会有香灰洒落,之所以打开窗户,并不是槐妖从窗入而杀人,乃是为了散去这熏香之味,而那两年前,琴夫人为何会疯癫,怕是因为熏香从窗而入,而琴夫人身处榻上,所吸入不多,并未像窗边的侍女一般,完全不省人事,所以亲眼目睹了汝闷杀自家亲子的琴夫人,这才会疯癫罢!”
“因为琴夫人也想不到,自己同榻而眠之人,竟然会闷杀至亲骨肉,果然如果妖魔一般!”
噌雪白的刀光闪过,带着美丽花纹的弯刀直直地指向对面的于晓怀。
“哈哈哈哈,小郎君莫不是着了魔?仅仅凭着某一时口误和些许香料,便编出此荒诞不经之说,而且还污蔑某毒害自家亲生骨肉,莫不是汝也被那槐妖附体?”
“是么?对了,某还想请汝见一人。”
“倒是何人?”
“汝一看变知。”陆哲伸手一指,顿时,从门口娉娉婷婷,走出一人来。
“怀郎,汝好狠之心!”有些沙哑的声音一出,在场的于家人,都如遭雷击。
“琴夫人?”
“琴儿?”
“忘了告诉汝,琴夫人之所以疯癫,乃脑中淤血所制,孙道长乃天下有数神医,汝夫人疯癫之症,已然痊愈。此时,汝还有和话可说!”
“啊啊啊啊啊琴儿,某对不住汝,某,就是忍不住,见到吾女,便想将其杀死,啊啊啊啊是某,一切都是某,被那槐妖迷住了心智,啊啊啊啊。”于晓怀此时如同受伤的野兽一般,蜷缩在地上,痛苦地嚎叫着,接着,发疯一样冲到琴夫人面前,想要抱住她。
“聒噪”就在于晓怀跑到琴夫人面前之时,这位琴夫人突然出脚,将其一脚踹飞,喉咙之间,发出了男人的声音。
“现在,汝还有何话可言?”陆哲饶有兴味看着这位“琴夫人”把脸一抹,露出一张更加美丽的容颜正是那比女人还漂亮的阿飞。
于晓怀还未从剧痛中反应过来,等到他看清那位女子不是他的琴儿过后,脸上露出了颓然的神色。
“某无话可说。”
“于管家,幸不辱命,这于府作祟之妖孽,某”
“已除!”看着瘫倒在地的于晓怀,陆哲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不加掩饰地愤怒和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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