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毛晖说出什么日后让大家见面后难堪的话,我并不打算做一个让他说出秘密、宣泄情绪的树洞,我知道他帮我当朋友,我这样是自私的。但多年的工作经历已经为我塑造了一个职业化的性格和脸孔,虽然生活中我并不想变成这样的人,但在工作上我只是想和同事维系一个简单的工作关系,并不想和工作中的某个同事推心置腹,因为那样在未来的工作中我很难客观的去评断和做决策。平时和毛晖在一起,也只是聊的开心,在一起吃饭,其实我们生活中并无私交。现在这样的情景,我隐约感觉到了廖在航的出现勾起了他一段埋葬很深的悲伤回忆,我开始有些后悔让廖在航来北京实习,更不应该把他分配给毛晖培训。

“时间差不多了,在外边待的时间长了,我觉得有些冷了,我们也该回公司准备上班了,下午别迟到了。”我微笑着说道。

“好吧。”毛晖看着我回答道。

年前最后一周,为迎接天津的领导和各投资人的年终大考核,两地的同事们几乎每天都加班到很晚,写总结,编制报告,然后再一遍遍的评审和修改,然而在最后的关头,我们得到的通知却是领导们已经到欧洲谈合作去了,工作汇报的时间推迟到年后再定。年轻的同事们都如释重负般欢呼了起来,大家都觉得可以过一个轻松年了,牛总一脸的平静,他的失落我知道,朱冒也懂。

工作虽然可以放慢节奏,但毕竟还得继续。开报告评审会的时候,朱冒还特地在牛总的面前说了些自我鼓励的话,大致的意思是年后我们得准备更多惊艳的成果给领导们看,才不辜负领导们给了我们这些多余的准备时间。牛总听了之后,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我们其他参会的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接什么话。评审会还在进行的时候,他突然缓过神似的说了句:“明天公司好好聚一下,大家都辛苦了一年了,聚完餐就放假回家过节去吧。”

这么没由头一句话是这个中年男子淤积了一年的激情的最后爆发,虽然会议室内围着一桌子的人,但他此时显得那样的孤单。

为了参加年会,我只能把和倪眸生约好的年前最后一顿饭局给推掉了。倪眸生作为销售人员,他年底的饭局都快安排不过来了,自己公司聚餐不说,各种甲方客户都得趁机讨好一遍,每天晚上当他把自己的酒肉照片发给我时,我都很担心他的小身板到底还能抗几顿饭,更何况他还对酒精过敏。

倪眸生还在全力的打拼生活,可是我看到的是更多的年轻人并不像他那样“奋不顾身”。每到过年前一两周,公司的年轻人就开始焦躁起来了,工作期间也在偷偷的抢回程和返程的火车票,时不时他们还得焦虑一下年终奖能发多少,面见亲朋友好也是一个有人欢喜有人忧的话题。这是我们这个强权社会带给我们的特殊礼物,它强大到把年轻人一整年的焦躁和不安都压制到了年底才释放,平日里匆匆忙忙,没有半点时间自省何以苟存于世。

年会饭局上,那个职业而富有激情的牛总好像又回来了,仿佛昨天那个失落的人不是他。牛总对所有人一年来的工作都给予了积极的肯定,对公司来年的发展规划做了美好的展望和憧憬。觥筹交错间,牛总不时发表着鼓舞人心的演说,聚餐的人有几十个,共围绕着五张桌子,牛总扮演着绝对主角的地位,他调动着大家的情绪,关心着每个人的举止,围绕在他身边的各个项目负责人此刻都黯淡无光。同事们都兴高采烈的为牛总的每一次发言叫好和鼓掌,我有些恍惚了,这场面仿佛又回到了之前所在的那个国企,每个人都似乎忘记了平日里的辛苦和抱怨,此刻都大声的欢笑着。我不喜欢这样的局面,但也找不到更好的处理方法,我假装应和着这里的氛围,以免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局外人。

聚餐结束后,牛总先走了,人力大姐又带着大家去唱歌。一个奢华的超级大包间里竟然还有三张麻将桌和两个棋牌台,这下爱好唱歌的同事有了展示才艺的机会,没有歌唱才能的也有了其他乐子可寻。因为饭局期间我喝了不少酒,已经没有精力去展示什么歌艺或者手艺,所以我就拉着毛晖和朱冒三个人占了一个小吧台闲聊了起来。我们三个人都算是公司里的老员工了,体力和精力自然都比不上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本想是躲过喧闹缓缓体力的,谁知道没过一会儿,廖在航也加入了进来。

我注意到廖在航的手里拎着两瓶还没打开的啤酒,他一脸的兴奋朝我们走了过来。一想到又要喝酒了我就开始头疼,偏巧这时候乔南突然给我打来电话,我像是获得救命稻草一样,赶紧跟朱冒和毛晖示意了一下亮起的手机屏幕,然后就跑出包间接电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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