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有水火三急,鬼和妖当然也不例外。
艾米莉一个姑娘家家的,独居一室,又还没有嫁人,毕竟有些害臊。鬼和妖如果在她的卧室里出出进进,上厕所方便,艾米莉就会有些烦不胜烦。没办法,艾米莉只得约法三章,给鬼和妖都上了紧箍咒,俗话说的好哇,无规矩不成方圆。妖有妖道,冥有冥规。
约法三章明文规定:无论是鬼和妖,每天只能方便三次,就是早上一次,晚上一次,,中午一次。不到方便的时间也只能憋着,艾米莉根本就不会放他们出来。在饮食上,艾米莉也进行了一点改进,尽量少炖汤,少进流食,少吃一些油腻的东西,以免吃坏了肚子。
这个法子还真灵验,无论是进口或出口的东西,就像设立了一座海关一样,变得规矩了起来。一鬼一妖,按照设定的作息时间,按时起居,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吃喝拉撒,很有规律,让艾米莉省了不少心,也轻松了不少,日子也渐渐地充实了起来。
一鬼一妖也相安无事,各自忙着各自的事儿。吊颈鬼许素贞爱唱歌,喜欢拉二胡,她总是趁艾米莉不在,偷偷地溜了出来,把挂在墙头的二胡拉得吱吱响。三年的二胡杀鸡声。久而久之,许素贞就找到了一点诀窍,摸出了一点门道,摇头晃脑的,把二胡拉得像模像样了。
乌龟精也没闲着,他双手合十坐在瓷坛里,嘴里念念有词,在潜心修炼着自己的龟息大法。龟息大法已经修到了这个份上,他必须再加一把劲,再努一把力,突破最后的一道瓶颈,把功夫练得出神入化。落后就要挨打,功夫差了,日子也不好过啊,人都势利得很!
艾米莉住的虽说是单家独院,风景宜人,条件也十分优越。可她家房子的周围,就是皇庄的别馆,终日人来人往,车马喧喧,宾客们倒无所谓。问题的关键是:别馆里几个资深的服务员,总是能听到一阵奇怪的二胡声,主人的院子里白天没有人,是谁在拉二胡呢?
那二胡的声音幽幽咽咽,如诉如泣,就像是在诉说着一个人的前世今生,要多悲惨就有多悲惨,凄凉至极。主管阿美有些好奇,实在是抵挡不住那琴声的诱惑,趴在墙头上凝神谛听了一阵子,终于还是顺着一根桃树枝,咚地一声跳进了院子,朝木楼里走去。
看样子,琴声就是从木楼里发出来的。
阿美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脚步轻得就像猫一样,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可她才走到大门边,根本就没来得及敲门,就只见窗户里闪过一道白光,二胡声戛然而止。可她刚刚下到楼梯,二胡声又幽幽咽咽地响了起来,那声音缠绵,悱恻,感人肺腑,荡气回肠。
想来想去,阿美实在是不放心,有又反反复复地验证了几次。这就有些奇怪了,木房子里明明没有人,女主人根本就不在,那是谁在里面拉二胡呢?莫非是女主人的男姘头?艾米莉背着人养了一个小鲜肉,金屋藏娇,干了一件见不得人的丑事?
莫非…莫非木楼里在闹鬼,女主人艾米莉被一个恶鬼所挟持,迷失了心智。一想到这里,服务员阿美就不由得全身冒汗,脊背发冷。阿美胆子小,肚子里搁不下事,装不住话,一下子没忍住,就把她在木楼里所看到的,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报告了自己的顶头上司。
阿美的顶头上司叫林泉,是皇庄里的一个小头目,专门负责管理整个别馆,地位不低。他一听,心中有些暗喜,心想:立功的时刻终于到了。如果自己出其不意抓住了恶鬼,替女主人除去了心头大患,这份功劳岂是不是大大的?发财升官那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林泉不敢声张,连主管阿美都没有知会,就叫上了自己的亲舅舅余满,一个自称在崂山学过道法的江湖术士,趁女主人艾米莉不在,偷偷地爬上了别馆旁边的小木楼。也不知术士余满用了什么法子,这一次,吊颈鬼许素贞没有发觉,自始至终都一直蒙在鼓里。
江湖术士余满在崂山学过几天道法,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功夫还不错,卫道除魔很有一套。他开了门,见了正在拉二胡的吊颈鬼许素贞,手上的桃木剑一指,舌绽春雷,一声暴喝:“恶鬼,哪里逃,吃俺一剑,拿命来吧!明天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吊颈鬼许素贞正在拉二胡,精神高度集中,见冷不丁地撞进来一个道士,用一把桃木剑指着自己,她早就吓傻了,全身筛糠似的抖个不停。她想跑,可已经来不及了。没办法,她只能举起了手上的二胡,奋力地挡了一挡,不管效果怎么样,先救一救场再说。
道士手上用的桃木剑,看似没有刃口,很拙很钝很笨,却无坚不摧。哐当一声巨响,吊颈鬼许素贞手上的二胡,一下子断成了两截,着了火,噼里啪啦地燃烧了起来,滚滚的浓烟冲天而起。而吊颈鬼许素贞的手腕,也被道士余满死死扣住,痛得鬼哭狼嚎,龇牙咧嘴。
就在这个时候,桌子上那只琥珀色的瓷坛里,倏地飞出了一道怪异的白光,快逾电光火石,直奔道士余满的咽喉。道士余满早已吓破了狗胆,虽说躲开了咽喉,可脑袋还是被那道白光死死缠,痛得在地上打滚,一声长一声短,杀猪般地嚎叫了起来。
不知什么时候,屋子里的火早就熄了,滚滚的浓烟也已经散去,道士余满抬头看时,房间里却多了一个道士。只见那道士精神矍铄,鹤发童颜,拄一根七弯八拐的藤杖,足蹬一双烂底穿帮的芒鞋,头上挽着一只牛角冲天簮,背上斜背着一把跟道士余满一样的桃木剑。
“祖师爷在此,还不快滚!”乌龟精扯起了嗓子,一声暴喝。
“祖师爷饶命,祖师爷饶命!”道士余满不停地打拱作揖,磕头如捣蒜。
“你他妈的还磨蹭什么?是想让贫道废了你吗?”乌龟精十分威严地一蹾拐杖,下巴颏上的胡子翘了翘,有些鄙夷的看了道士余满一眼,接着又说:“记得下次来的时候,你把功夫练好一点,气儿憋足。别忘了告诉你师傅熊老三,就说龟甲大师在此!”
“天啦,龟甲大师?”道士余满吓傻了眼,把个头磕得更响更快了。要知道,龟甲大师是三清道教中的一代宗师,名头之响,功夫之绝,那可是连自己的师傅也望尘莫及。自己这手三脚猫的功夫,在他的眼里,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值,纯粹只是一个笑话而已!
“滚,马上滚!”乌龟精怒不可遏。
道士余满见势不妙,怯怯地看了龟甲大师一眼,连掉在地上的桃木剑也不敢去捡,一把拉起了自己的小外甥林泉,连滚带爬地走了出去。刚才发生的这一幕,真是太诡异,太神奇了,要不是自己的脑子转得快,早就呜呼哀哉,被那个牛鼻子老道变成了一个废人。
这人是鬼?是妖?还是魔?道士余满还真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个人的功夫深不可测,匪夷所思,与他斗,那纯粹就是寿星姥儿嫌命长了自已找死!
纸是包不住火的。
皇庄别馆里的那位小领导林泉,虽说把自已擅自领人到木楼里捉鬼的事情,原原本本地隐瞒了下来,没有如实地向女主人艾米莉报告,自以为做得机密,且守口如瓶。可还是被艾米莉发现了破绽,让小领导林泉穿了帮,掉了底子,一个大跟头栽得可不小。
晚上回到家,艾米莉左顾右盼,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像发生了一点事情。可她又实在想不出,屋子里究竟发生了一些什么?屋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窗明几净,纤尘不染。可艾米莉仔仔细细嗅了嗅,空气里隐隐有一股焦糊的味道,好像有什么东西烧坏了似的?
究竟是什么东西烧了呢?艾米莉游目四顾,就像过筛子似地捜索了一遍,终于发现挂在墙头上的二胡不见了。艾米莉翻箱倒柜地找了找,才在墙角找到了一把断了弦的二胡。二胡摔得很惨,碎成了两个部分,不仅弦断了,还有一种被大火烧过的痕迹,味道有些怪怪的。
艾米莉拍案而起,这还了得?自己半天不在家,这一鬼一妖就要翻天了,连房子都险些点着了,二胡也烧得乌漆麻颈鬼许素贞和乌龟精都吓得心惊胆颤,自知闯下了大祸,他们都无精打彩地爬出了瓷坛,满脸沮丧,垂着双手,中规中矩地站在艾米莉的面前。
吊颈鬼许素贞和乌龟精都不敢隐瞒,两个人都把白天发生的那些事情,鸡一嘴鸭一嘴地复述了一遍。说到伤心之处,吊颈鬼许素贞竟止不住地嚎啕大哭,像是受了很大很大的委屈。弄得艾米莉也鼻子酸酸的,特想哭!怪只怪自已太粗心了,没有给他们一个好的环境。
艾米莉清楚了事情来龙去脉,马上快刀斩乱麻,把皇庄的小领导林泉以及那个叫阿美的主管,都一古股脑地调出了皇庄,发配到了一个很偏远的地方。可怜的林泉,原本着想要捉鬼立功,一心想升官发财,却弄巧成拙,搬起石头砸坏了自己的脚,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都说冲动是魔鬼,可好奇心也害死人!
发配走了小领导林泉和小主管阿美,艾米莉还是有些不放心。她马上又叫来了一帮泥瓦匠和焊工,加班加点,日夜连轴,加高加固了围墙,并在围墙上面焊上了一道铁丝网。站在木楼上看上去,小院不仅自成一统,固若金汤,还颇有一点候门深似海的味道。
接下来的日子,吊颈鬼许素贞和乌龟精都消停了下来,艾米莉的耳根子也清静了不少。吊颈鬼许素贞不拉二胡了,她改织毛线衣,没完没了地织个不停。织毛线衣好哇!织毛线衣安静,不会发出任何的声音,既不扰民,也不会引起外人的注意。
艾米莉终于放下了心来。
乌龟精呢?还是那个老样子,盘腿坐在那只琥珀色的瓷坛里,在一心钻研他的龟息大法,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哪怕就是火上房,孩子掉进井里,小媳妇春光乍泄,也休想引起他的注意!他太专心致志了,艾米莉实在是有些担心。担心他万一走火入魔,就会功亏一篑!
这个世界是一个充满矛盾的世界。有得就有失,有进就有退,有机遇就会有挑战。吊颈鬼和乌龟精把日子过好了,和和美美,艾米莉却有了新的烦恼和新的担忧。命运就是这样,一刻也不曾消停,赏给了你一根棒棒糖,却又甩了你一巴掌,现炒现卖,耳光响亮。
也不知是怎么的,艾米莉名下国贸商行的几个钱庄,接二连三的金库被盗,黄金被窃,而且数额巨大,屡禁不绝。艾米莉实在是没有办法,走投无路之下只得报了官。官府哪敢怠慢?只得广派人手,差了捕快和衙役四处缉捕,把整个京城都吵得鸡犬不宁。
可令人气愤的是:官府不仅没抓到大盗,大盗反而更猖獗了,国贸商行名下又有泰来、仁寿、宝来三家钱庄被盗,值夜的守卫都被割了喉,损失惨重。有些人添油加醋,以讹传讹,说大盗可以飞檐走壁,来去如风,来无影去无踪,一般的人别说抓,连看都看不到。
飞贼变本加厉,像是有备而来,专跟她艾米莉作对。艾米莉心有不甘,揣着一肚子的怒火,在佟大掌柜的陪同下,实地踏勘了泰来、仁寿、宝来三家失窃的钱庄。奇怪的是:三家失窃的钱庄门没坏,锁没破,库房里的金子却不翼而飞,真是大白天见了活鬼!
回到家,艾米莉还是如坐针毡,长吁短叹,久久也不能释怀。金子被盗了,还可以再赚再挣,那么多的守卫被人割了喉,那个损失就己经无法挽回。人生不能复生。一个守卫背后就是一个家庭,就关系到父母和妻室儿女的幸福。一栋房子顶梁柱没了,屋将何存?
艾米莉背着双手,就像电影里的某些大领导一样,不停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走来走去,就像一头拉碾子的驴,片刻也不得安宁。吊颈鬼许素贞不敢吭声,可把乌龟精惹急了。他把头趴在瓷坛边上,红头涨脸地说:“大姐,麻烦你消停一下好吗?我可真受不了了!”
“老乌龟,你别烦我,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痛!”艾米莉像呑了枪药,火气很大,很盛。
“有什么好烦的呢?你说出来听一听!”乌龟精两只绿豆眼转了转,一下子来了兴趣。“嗐,龟兄,你是不知道?大姐遇到麻烦了,而且麻烦还不小!”艾米莉四顾无人,深
深地叹了一口气,接着又说:“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一个飞天大盗,来无影去无踪,专偷金子,专偷大姐名下的钱庄,一个月之内,有十二个守卫被割了喉,死于非命,惨哪!”
“大姐,这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你犯得着吗?都算我的,包在老乌龟身上。”乌龟精牛皮哄哄的,把个胸脯拍得嘭嘭响,有些大言不惭,接着又说:“大姐,你什么时候有空,带我出去走一走,看一看,我保准帮你把那个飞天大盗抓回来,任凭你来发落?”
“老乌龟,你该不是拿我开心,骗我吧!”艾米莉有些半信半疑。
“哎呀呀,大姐,我老乌龟什么时候骗过人?真是气死我了!”乌龟精有些激动,满脸涨得通红,把脖子抻了抻,接着又说:“大姐,不信的话,你把我带到现场去看一看,不抓到那个飞贼,老乌龟誓不为人,还怎么敢在你这里混吃混喝?”
“那好吧,我就带你出去走一走,看一看。是骡子是马?总得牵出来遛一遛!”艾米莉也下定了决心,且言辞幽默。
益稼郡真的很大很大,再加上艾米莉名下的钱庄也很多。艾米莉带着乌龟精转来转去,转了十几个钱庄,就己经是子夜时分了。没有月,夜黑如墨,满天的星星也像是睡着了,看不到一丝半点的星辉。风却很苍劲,挟带着一丝丝凛冽的寒意,让人不寒而慄。
乌龟精伸出鼻子嗅了嗅,四处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说:“大姐,就这里了,你先到马车上去歇一歇,等会儿抓到贼,我再叫你!”乌龟精把脖子一缩,四仰八叉地在屋脊上躺了下来,凝神屏息。艾米莉看了看,这家钱庄叫吉利,离市区己经很远很远。
转钟两点多钟左右,空气中传来了一阵沙沙的声音,一条黑影挟着雷霆之势,迅捷如风地扑了过来,一下子就扑倒了两个站在门前的守卫,身子一晃,一旋,就从门缝里潜了进去。艾米丽的心怦怦乱跳,一下子就悬到了嗓子眼,身子也筛糠似地颤抖了起来。欲知飞贼是何许人也?乌龟精出没有出手?贼抓没有抓到?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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