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还没有露脸,月亮还没有升起来,雾岚却早早地赶到了,云山雾罩,遮天蔽地,把整个天庭都盖得严严实实。有些虫儿耐不住寂寞,吱吱喳喳地叫了起来,就像漫天的骤雨。间或还有一声声的蛙鼓,一声二声,一下二下,就像珠落玉盘,瀑布从高处溅落。

常言道:久别胜新婚。看来,一点都不假。

当仙童风尘仆仆,满脸沧桑,出现在帅府的门口时,满屋子的人都惊呆了。奴仆们都掌着灯,络绎不绝地赶来问候。妻子盖玲玲抱着儿子王保国,小妾毛青鸾搂着女儿王芷若,就像半夜里捡了一个大元宝一样,更是喜得合不拢嘴,满脸的愁云都一下子烟消云散。

小妾毛青鸾本来病病恹恹的,茶不思,饭不想,有些无精打采。可她一看到自己的男人仙童,心底里升起了一股暖意,什么病啦,愁啦,就像天上的乌云,被一阵狂风吹得干干净净。她根本就没有病,她的病是想男人想出来的,典型的相思病,有些刻骨铭心。

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小妾毛青鸾这样,妻子盖玲玲也好不到那里去。她们都是狼狈为奸,一丘之貉,共一个男人,也同穿一条裤子。盖玲玲也想男人,可她却十分克制,虽说也吃不下,睡不着,可她的感情却从不轻易外露,是民间里传说的那一种闷骚型女人,表现得有点含蓄。

见丈夫人精从外面回来了,且全须全尾,毫发无损,在妻子盖铃铃、小妾毛青鸾看来,犹如喜从天降。盖铃铃一声欢呼,放下了手上的孩子,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好一阵子的缠绵。她把自己的身体紧紧地贴住了仙童的胸膛,仿佛要把自己深深深地嵌进对方的肉里。

小妾毛青鸾垂着双手,不停地转来转去,她就像一只没有吃到葡萄的狐狸,既有些渴望,又有一点嫉妒。仙童也是她的男人,她也有权利分享。好不容易等他和盖铃铃忙完了,腻够了,她也张开了双臂,嘤咛一声,迫不及待地冲了过去,激动得有些忘乎所以。

女人都有些古怪,千百年来,谁也琢磨不透,谁也琢磨不清。在自已不喜欢的男人面前,她是一只凶恶的猫科动物,呲牙咧嘴,凶悍无比。在自已喜欢的男人面前,她就变成了一只温驯的绵羊,极尽温存缱绻,恨不得能成为对方身体的一部分,树结连理,莲开并蒂。

当然,盖玲玲和毛青鸾都是普通女人,也不能例外。她们都渴望激情,渴望被爱,渴望仙童能用宽厚的胸膛,停泊她们这两只漂泊的小船。在她们的眼里,仙童无所不能,无处不在。他像锚一样沉稳,像岛一样牢靠,像大地一样宽广,像海洋一样深邃,像天空一样辽阔。

可在心爱的女人面前,男人也得学会矜持。通俗一点讲就是扳窍。仙童一进屋,跟自己的女人寒暄了几句,没吃饭,连衣服也没脱,一倒头就睡下了。这么些天来,他担惊受怕,一夕数惊,神经高度紧张,就像一根绷得很紧很紧的弦,实在是有些疲倦不堪。

仙童一睡,盖玲玲和毛青鸾就已经知道,晚上已经没什么指望了,心里都有些失落。轻轻地给仙童盖上衣服,就蹑手蹑脚地退出来了。人心都是肉长的。丈夫已经累得这个样子了,再让他勉强从事,也会力不从心。再说她们都年纪轻轻的,来日方长,不能一次把丈夫榨干。

回到自己的卧房,盖铃铃再也睡不着了,如坐针毡。丈夫身上那熟悉的男子汉气味,那样令人魅惑的男性荷尔蒙,总在她的脑海里萦回,飘荡,怎么也挥之不去?她索性披衣坐了起来,掌上了一盏灯,也不带丫环仆妇,独自一人朝丈夫人精歇息的书房走去。

欲知人行早,更有早行人。

隔了老远,盖铃铃就听见了从丈夫人精的书房里,传来了一阵玲珑的笑声,间杂着一些窃窃私语。不用猜盖玲玲也知道,一定又是毛青鸾这个骚狐狸,捷足先登,得了先手。盖铃铃恨得牙痒痒的,心里腾地升起了一股无名怒火,恨不得冲进去撕了那个臭婊子!

都说冲动是魔鬼。

盖铃铃静下心来,十分冷静地想了想。按理说,毛青鸾爱上仙童在先,是她没有勇气说出来而已,而错失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她大恩大德,没有责怪她盖铃铃第三者插足,就已经算是不错的了。她还有什么脸面去迁怒于她人?吃的是哪门子的醋?

掌着灯,盖铃铃凝神屏息,就像一匹受伤的狼,绕着丈夫仙童的书房,兜了一圈又一圈。自己一个明媒正娶的妻子,反倒成了一个局外人,书房里发生的一切就像跟她毫无关系。有什么办法呢?人家已经在屋子里了,她总不能冲进去,把人家强行分开吧!

大老婆就得有大老婆的样子,女人就得有女人的风度。

盖铃铃只有忍气呑声,也只能忍气呑声。一个女人要让真正进入一个男子汉的内心,白头偕老,两情相悦,除了温柔,除了贤惠,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字:忍。张公艺百忍得金人,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人类如果不能忍,缺少韧劲,又怎么能够传承、繁衍到如今?

“老公,你快点吗?我等得花儿都谢了!”是毛青鸾的声音,嗲声嗲气的。

“老婆,我快了,马上就好!”仙童伸长了脖子,大声回应。

澡堂里,传来了哗哗啦啦的水流声,如千泉竟发,珠溅深潭,发出了一阵阵十分悦耳的回声。有一股遮挡不住的水蒸汽,从窗子里慢慢地溢了出来,就像守夜人嘴里哈出来的热气。看样子,是丈夫仙童睡够了,休息好了,在自已清洁自已,准备迎接另一场挑战。

盖玲玲走到大门前,伸出手,犹豫了一阵子,准备敲门,她想了想,还是忍住了。这个时候进去,坏了两个人的好事,还是有些不合时宜。她仰天叹了口气,眼眶里涌起了两缕潮雾,鼻子也酸酸的,涩涩的,她好想哭,想大哭一场,就像是受了很大很大的委屈。

要想一个女人不吃醋,还真是有点难。

书房里,毛青鸾实在是等得不耐烦了。她反客为主,身上穿着一袭薄薄的轻纱,玲珑凸凹的身材若隐若现,大胆地迎了出来。而仙童也刚刚洗完澡,还没来得及穿上衣服。四目相注,就像有一股电流可以在空气中传导,两个人都像触了电似地有些不知所措。

沉默了一阵子,仙童的喉节动了动,一股男性的荷尔蒙直冲顶门,眼睛也迷离了起来。毛青鸾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嘴唇发干,发涩,心跳加速,脸红得就像偷了东西似的。两个人都有些疯狂,把修罗山蛇王洞里的那些精彩细节,又从头至尾地温习了一遍。

如果说仙童是一盏亮闪闪的明灯,那毛青鸾就是一只扑火的飞蛾。

傻子似地站在窗户下面,聆听着仙童和毛青鸾还来一个现场直播,上演了一出水与火的缠绵,盖玲玲有一种被自己的丈夫,被这个世界抛弃的感觉。她爱仙童,那是发自肺腑,心甘情愿,毫无保留的爱,投入了自己所有的情感,也赔进了自己的一生。

也可以说,盖铃铃把自己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华,都献给了这个叫仙童的男人,为他怀孕生孩子,放弃了自己的事业,受尽了很大的委屈。而这一阵子,他却背着自己,和小妾在这里偷情。不管是按照惯例还是规矩,都轮到她了,仙童都应该跟她这个大老婆睡在一起。

不知怎么的?盖铃铃乱糟糟的脑海里,莫名其妙地蹦出了鸠占鹊巢这个词儿,也把毛青鸾那个骚蹄子,恨得牙痒痒的。如果她手上有一把刀子,说不定她就会一脚踹开门,不顾一切地冲了进去,在那对奸夫的身上,捅上十几个透明的窟窿,以泄心头之恨。

可盖铃铃转念一想,自己就这么冲进去,实在是有些唐突。不管怎么说,毛青鸾也是丈夫仙童的老婆,也有权利跟她分享。盖铃铃气的是毛青鸾不懂规矩,越俎代疱,侵占了本应该属于自己的机会而已,把自己置于一个十分难堪的位置,有些哭笑不得。

盖铃铃凝神谛听了一阵子,两个人干柴烈火,极尽缠绵,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盖玲玲再在窗户下面站下去,也于事无补。如果被巡夜的更夫们发现,她就更有些难堪,脸上也挂不住。没办法,盖铃只好一咬牙,不声不响地掌着灯,又从原路退了回去。

回到自己的卧室,盖玲玲越想越气。丈夫仙童也太不把自己当人了,明知道毛青鸾犯了错,坏了规矩,也不出面制止,纠正,反而一错再错,跟毛青鸾在一起鬼混。用一句时髦一点的话来说,这就叫做瞒天过海,非法同居。当然,最大的受害者就是她盖铃铃。

盖玲玲心里有了气,就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她索性披衣坐了起来,点上灯,从箱子底里翻出一本祖传的兵书,有一页没一页地看了起来。看着,看着,她终于打起了瞌睡,睡意渐浓,竟半躺在床上,不知不觉地进入了梦乡,睡得又香又甜。

很久没有这么睡过了,盖玲玲仰躺在床上,打了一阵甜蜜的小鼾,显得非常惬意。人都有一些奇怪,丈夫不在的那些日子,她夜夜想的是丈夫仙童,连做梦都跟他睡在一起。可丈夫回来了,她还是在想,心里还是有些渴望,可睡在丈夫身边的那个人,却不是她了。

生活就像是愚人节的一个恶作剧。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盖铃铃伸了一个懒腰,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一个骨碌坐了起来。这才猛然发现,太阳已经升起老高老高了,雾岚早已散去,星星和月亮都已经退隐。只有浅浅的银河,在阳光的照耀之下,一点一点地退到了云层后面,再也看不到半点痕迹。

洗漱完毕,盖铃铃正准备吃早饭,一个军校模样的人,在一个管事的引导下进来稟告,说是玉皇大帝正在升朝,召集文武百宫议事,务必请盖大都统去一趟。虽说在天庭里,盖铃铃是地位仅次于仙童的武官,可自从有了孩子,她就杜门不出,一直在家相夫教子。

“大帅呢?大帅去了没有?”盖铃铃喝了一口粥,停下了筷子问。

“大帅早到了,他与玉皇大帝正在寒喧,相谈甚欢!”军校客客气气地拱了拱手。

“大帅起那么早,那他吃早餐没有?”盖铃铃怪怪地看了那个管事一眼,还是放心不下自己的丈夫仙童。

“大帅起得早,可二奶奶毛青鸾起得更早!他们是一起弄的,一起吃的!”管事的怯怯地看了盖铃铃一眼,回答得有心小心谨慎,一副活鲶鱼的神态。

“我知道了,你去忙吧!”盖铃铃冷冷地挥了挥手,拒人于千里之外。

盖铃铃在军校的引导下,骑着马,气喘吁吁地赶到玉清宫时,各路神仙和文武百官都已经到的差不多了。几拨人正红脸煞黑脸,鸡一嘴,鸭一嘴,争得不可开交,谁也说服不了谁。看那架势,大家都互不相让,就只差没有动刀子挥拳头,打得头破血流了。

有什么军国大事?会引起如此之大的争议呢?盖铃铃实在是有些好奇。她找了一个不起眼的位置,趁着大家正在争吵,偷偷地挤了进去,神不知鬼不觉的。之所以这样,是盖玲玲不想站队。因为自己的丈夫仙童,也代表了一种不同的意见,也是其中争议的一方。

争吵的声音有些嘈杂?叽里哇啦,听了半天,盖铃铃根本就理不出一个头绪。幸亏一个头领模样的人,附住了她的耳朵,嘀嘀咕咕地说:“盖大都统,玉皇大帝下令,准备把火狐国给灭了。有支持的,也有反对的,还有中立的骑墙派,大家都互不相让,吵得不可开交!”

“谁支持?谁反对?”盖铃铃开门见山,单刀直入。

“支持的嘛,都是哪吒、杨戬、托塔天主李靖那几个强硬分子,极力主战,一心只想着维护天庭,维护玉皇大帝的权威!”那个头领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接着又说:“年年征战,四处兴兵,百姓们再也伤不起了,大家都需要休养生息,天庭里不能再乱下去了。”

“可玉皇大帝的权威神圣而不可侵犯,更需要维护。”盖铃铃旗帜鲜明,态度坚决。

“那你丈夫仙童的意见,你也反对?”头领睁大的眼睛,有些匪夷所思。

“道不同不相与谋!”盖铃铃有些嘲弄地撇了撇嘴。

听人争辩了半天,盖玲玲终于理清了一点头绪。原来,火狐国国王玛格丽特年轻气盛,趁着玉皇大帝年年征战,民不聊生,国力空虚,一举挥师南下,一口气鲸吞了伯力、虎门两个小镇,将天庭里的三万多人口掳为战俘,迫为奴隶,兵锋直指南天门和玉清宫。

托塔天主李靖见状,率领大将杨戬、哪吒迎战,先自折了一阵,被火狐国的人打得丢盔弃甲,溃不成军。消息传来,天庭里一夕数惊。没有办法,玉皇大帝刚刚打猎回来,屁股还没坐稳,就在第二天早上升殿议事,召集各路神仙和文武百官,讨论火狐国的事情。

其实,是和是战?玉皇大帝也没有把握。面子重要,可也要有实力支撑,不是几句狠话就可以找回来的。托塔天主李靖、大将杨戬、哪吒先败了一阵,再加上,大帅仙童一心求和,也不主战,玉皇大帝心里就更没有底了,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乱成了一锅粥。

“盖大都统,你是巾帼英雄,是和是战?你有什么高见?”玉皇大帝拈须一笑,把乞援的目光投向了自己,亲自点将,开门见山地说:“盖大都统,你归隐已经有些时日了,你的意见十分重要,是和是战?大家都听你的,最后由你一锤定音!”

大帅仙童听了,不由得暗暗地有些高兴。玉皇大帝把球抛向了自己的老婆盖铃铃,也等于是间接地帮了自己。夫妻同心,其利断金。毫无疑问,妻子盖玲玲一定会向着自己,极力主和止战,天庭里不能再乱下去了,老百姓也需要休养生息。百姓的命也是命哪!

盖铃铃心领神会,知道丈夫仙童是在暗示自已,偷偷地在给自己使颜色,暗度陈仓,眉目传情而已。最要命的是:几乎是同时,玉皇大帝也目不转睛地看着盖玲玲,等着她表态发言,眼神也有些急切。盖铃铃越众而出,声音朗朗地陈述了起来。欲知盖铃铃陈述的是些什么?丈夫仙童和玉皇大帝她站在哪一边?她是主和还是主战?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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