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半途,远远地看见了一彪人马,猎猎的旌旗在树木的掩映下若隐若现,影影绰绰的,人数还不少。骠骑将军周琦见状,马上派了一队人马前去哨探。对方人多势众,也不知是敌是友,地煞的精神也高度紧张了起来,将士们都全神戒备,丝毫也不敢大意。
不多时,前去哨探的兵丁回来报告,说来的是几员女将,有大军四五万人左右,领头的竟是乌孙国的公主贝贝。原来,公主贝贝见丈夫领兵去了,久无音耗,又知道孔家店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有些棘手,缠斗下去丈夫一定占不了便宜,弄得不好还有性命之虞!
丈夫一直没有消息,公主贝贝有些坐立不安。她暗暗地为地煞捏了一把汗,一分一秒都不想再耽搁了。她马上召集旧部,会齐了地煞另外的几个姬妾,留下了二十几个家丁看守王爷,倾巢而出,公主贝贝迫不及待,一马当先,率领队伍浩浩荡荡地向孔家店进发。
公主贝贝骑在马上,忧心如焚,远远地看见林子里有一彪人马疾驰而来,前呼后拥,黄罗伞盖,隐隐有帝皇之象。公主贝贝见对方威风凛凛,打着的天子的仪仗,她把眼睛擦了又擦,还以为是阎罗王死而复生,这个世界又发生了奇迹。
可临到近前,公主贝贝才猛然发现,黄罗伞盖下的那个人,正是自己的亲亲老公地煞。他头戴紫金冠,身穿杏黄色的衮龙袍,满面红光,好不威风!难道丈夫已经即了皇帝之位,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啊?把公主贝贝和一帮姬妾们都吓了一大跳,恍如南柯一梦!
公主贝贝擦了擦眼睛,睁开了,仔仔细细地看了又看,坐在高头大马上的那个人,确确实实的是自己的老公地煞。同床共枕这么多年了,她熟悉得很!天啦,这不是南柯一梦,而是活生生的现实。她掐了掐自己的手,有些痛。她有一些中了大奖,而木木呆呆、不知所措的感觉。而跟贝贝一起来的姬妾们,也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一个个呆若木鸡。
到底还是公主欣樱机灵,她勒头马缰,微微一笑,鞭梢一指,字正腔圆地说:“前方来者何人?报上名来,阎罗国大圣天子地煞在此,还不下马跪拜,恭请圣安!”
公主贝贝犹豫了一阵子,终于反应了过来,她喜不自胜,一撒缰绳,滚鞍下马,带领众姬妾们,一屈膝跪在地上,不管三七二十一,乒乒乓乓地磕起头来,一叠声地大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恭请圣上万福金安,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同来的那些将士们见状,也一个个俯伏尘埃,乌泱乌泱地跪倒了一大片,乒乒乓乓地跪起头来,嘴里颂词不断,万岁之声嗡嗡不绝。也难怪,趋吉避凶是人的天性,谁又会愿意放过这么一个表忠心明誓言的大好机会,谁又会愿意放过巴结皇上和升官发财。
于是乎,两队人马合成了一队,公主欣樱和公主贝贝一左一右,簇拥着新即位的皇帝地煞,一行人有说有笑,兴高采烈,热热闹闹地向酆都城走去。多年的媳妇熬成了婆,公主欣樱止不住地热泪盈眶,公主贝贝也有些不胜唏嘘,姬妾们也一个个长吁短叹。
也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丰都城里的百姓们都放下了生意,赶猪牵羊,箪食壶浆,前呼后拥地迎了出来,人头济济,万人空巷,把巍峨的门楼和一条不宽的街道都挤得水泄不通。还有人从四面八方赶了过来,扯着长长的横幅,举着万民伞,熙熙攘攘,声势浩荡。
国不可一日无君。
看来,老百姓还是希望安定,渴望太平的,阎罗国不能再乱下去了。再乱下去,就对不起天下的百姓,辜负了千千万万的人民。地煞坐在马上暗暗发誓。他不停地朝百姓们挥手,致意,忍了半天的泪水,一下子又止不住地夺眶而出,泪光闪闪。
自己一介草民,又有何德何能?深得百姓们的爱护和拥戴。至于他做了一些善事,好几次力挽狂澜,保住了阎罗国的江山社稷,那也是他地煞的份内之事,理所当然。阎罗王把自己的掌上明珠都嫁给了他,他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呢?哪怕是肝脑涂地?也万死莫辞!
街道上来瞻仰的人太多了,将士们在前面开路,把百姓们挤得东倒西歪,让地煞的马和车驾能够顺利通过。地煞心里实在是有些不落忍,可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当上了皇帝就是不一样,兴师动众那也是理所应当,天子的威仪不是谁都可以享受到的。
走着,走着,车驾不知不觉就走到酆都城都司衙门前面。拐过一个大弯,再过去两条老街,离地煞居住的王府就不远了。地煞勒住缰绳,缓辔而行,街头上的百姓实在是太多太密,马儿根本就跑不起来。再说,地煞慈悲为怀,也不想踩伤了无辜的百姓。
这样一来,车驾就走得很慢很慢,半天也挪不了几米远,简直是蜗行。可也没有别的办法,作为皇上,地煞要考虑的还是老百姓,尽量避免扰民。民为重,君为轻,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样的道理他懂。他不想刚刚当上皇帝,就弄得老百姓很反感,民怨沸腾。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拄着一个桑木棍,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一下子就仆倒在地煞的马前,痛苦不堪,且呻吟不已。不知怎么的,地煞就动了恻隐之情,一勒马缰,滚鞍下马,紧紧地把老乞丐搀了起来,大喊御医救命,人命关天!
说时迟,那时迟!
老乞丐微矇着两只有些混浊的眼睛,手腕一翻,手上的桑木拐棍抖了抖,飕地抽出一把亮闪闪的蛾眉刺来,挟着雷霆之势,电光火石般地朝地煞刺了过来。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太突然了,祸起萧墙,哪怕是大罗金仙也无法闪避。更何况,是地煞这样的凡夫俗子,就更不容易躲开了。大家都觉得眼前一花,根本就不知道已经发生了什么,生死只在一瞬之间。
要躲已经是来不及了,两个人隔得太近太近,事故也发生得太突然,根本就没有给地煞留下闪避的空间。地煞心中一凛,脚尖发力,身子高高地拔起。在这个紧要关头,要想避开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只求老乞丐不刺中自已的心脏,刺中要害,就已经是万福了。
噗地一声闷响,老乞丐手上亮闪闪的蛾眉刺,一下子就刺中了地煞的龙袍,把地煞系在腰上的一只香囊刺穿了。香囊里的香灰激射而出,一下子就蒙住了老乞丐的双眼。老乞丐双目不见,一下子就失去了目标,也根本就辨不清东南西北了。
侍卫和百姓们悲愤不已,挟着满腔的怒火,一拥而上,不由分说,利刃和拳脚都朝老乞丐的身上招呼,噼里啪啦,急如骤雨。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老乞丐就变成了一个血人,踉踉跄跄地倒在地上,百孔千疮,血流如注,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体无完肤。
地煞惊魂未定,心有余悸,可他想去出言阻止,也阻止不住了。眼睁睁地看着老乞丐被老百姓围殴,不停在地上翻滚,抽搐,泪流满面,哀嚎不已。怪的是:老乞丐的身体扭了几扭,就像变魔术似的,变成了一只凶悍无比的野猫,可惜已被愤怒的群众砸得稀巴烂了。
公主欣樱和公主贝贝也一声惊呼,不由自主地扪住了双眼。
回到王府,一连十几天,地煞都还有一些吃不香,睡不下,心里闷闷不乐。
说起来,地煞跟老乞丐素不相识,无怨无仇。可他为什么要刺杀自己呢?而且还是奋不顾身,一心求死,根本就没有给自己留半点退路。地煞想破了脑壳,也百思不得其解,根本就摸不清老乞丐是个什么路数?为什么会跟千年的野猫扯上关系?
不管怎么的,地煞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或许这只是上天给他的某种暗示,让他提高警惕而已。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在接下来的日子,在平凡的生活中,地煞也确实提高了戒备,明松暗紧,在关键位置布了十几处暗哨,派了很多侍卫日夜巡逻,严防死守。
公主欣樱和公主贝贝都有一些不以为是,怪地煞太小题大做了。那么多人守着王府,连苍蝇都休想飞进去一只,就更别说人了。可地煞却不这么认为,小心驶得万年船。阎罗国不能再乱了。如果再出一个什么别的岔子?那不是百姓之福,也非皇室之幸。
千防万防,灾难还是来了,而且让地煞有些手脚无措。那一天,地煞正督率了一帮人,在大内修缮皇宫。当上皇帝这么久了,他一直还住在自己的王府里,既不方便,又有一些不成体统。当皇上,就得有个皇上的样子。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一点也不能马虎。
就在这时候,天陡地一黑,平地刮起了一股大风。那风有些古怪,凉飕飕的,吹在脸上就像刀削似的疼痛不已。天空有黑得有些稀奇,伸手不见五指,就像泼满了浓浓的墨汁。一瞬之间,天上的那一轮太阳就不见了,这个世界就像到了末日,看不到一星半点的光亮。
蓦地,黑暗中传来了扑通扑通几声巨响,正坐在屋顶顶上盖琉璃瓦的几个匠人,被狂风卷了起来,弹丸似地飞向了天空,在黑暗中闪了几闪,就倏忽不见了。可空气中,传来了他们不停惨叫和哀嚎的声音。那声音绝望之极,让地煞的全身都起满了鸡皮疙瘩。
不好,有妖怪!地煞一声暗叫,挥了挥手,手下的侍卫一下子都拔出了鞘里的刀剑,把他紧紧地围在核心,全神戒备了起来,精神高度紧张。而地煞却不是这个意思。他是在暗示侍卫们马上又会有危险,妖怪可能会乘势而上,趁虚而入,大家要小心提防。
果不其然,地煞话音未落,挥起的手还没有放下。一片黑云就挟着雷霆之势,霹雳般地压了下来,黑暗中根本就看不清楚,也不知是个什么东西。可在这个生死关头,退让就是懦弱,也不是什么英雄好汉所为,也会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地煞连想也没想,手腕一翻,就拔出了鞘里的宝剑。他一咬牙,把什么都豁出去了。作为皇上,他不能涉险。那么多人保护着自己,也正是因为他头顶上的这顶皇冠。更何况,侍卫们的命也是命,他们也是父母所生所养,不需要为了自己,作一些无谓的牺牲。
黑云越压越低,一眨眼的功夫,就飞到了地煞的眼前。这个时候,地煞才看见,那一片白云后面,竟隐藏着一只张牙舞爪的老猫,胡子翘得高高的,尾巴不停地甩来甩去。尤其是是两只嚇人的怪眼,闪烁出两束绿森森的寒光,看上去就像寒夜里的灯盏。
地煞反手一撩,一个苏秦背剑,电光火石般地刺了出去,手上剑光千点,幻出了千万点寒芒。老猫也不是吃素的,它早有防备。它的身子在半空中一转一折,美妙如斯,又挟着出一股劲风,划出了一道美丽的弧线,不依不饶地朝地煞扑了过来,凶悍得很!
双方过了一招,交了一手,地煞的心里就像明镜似的,亮堂得很,知道这个老猫不好对付,十分棘手。他乘老猫不备,暗暗地在手心里扣了十几颗五彩硫磺石,待老猫看看靠近,猛一撒手,快逾闪电地掷了过去,五彩硫磺石一声声锐响,曳出了长长的尾光。
饶是老猫眼疾手快,道行深厚,也已经躲闪不及了。五彩硫磺石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全都打在老猫的身上。老猫一声闷哼,身子抖了几抖,砸出了十几个窟窿,鲜血淋漓,惨不忍睹。可老猫是谁?它是有了七千多年道行的猫妖,非同寻常,功夫十分了得?
地煞眼前一花,只见老猫的身子晃了几晃,从半天云里伸出了两只巨爪。爪锋尖锐,寒光闪闪,一个海底捞,径直朝地煞的面门抓了过来。关键时刻,地煞仰起身子,一个铁板桥,堪堪躲过,爪锋挟着一股劲风,贴着地煞的脸抓了过去,总算是有惊无险。
常言道:躲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地煞虽然侥幸躲开了,可他手下的待卫却没有那么灵敏,那么快捷,偏偏有两个闪躲不迭,被猫妖一把抓住送进嘴里,格崩格崩地大嚼了起来,就像酒鬼嚼枯豌豆一样嚼得粉碎,脖子一抻,和着唾液咽入腹中。
两条鲜活的生命顷刻了账,地煞不由得气冲牛斗,目眦欲裂。侍卫们在猫妖的嘴里,大喊大叫,双脚抖索,痛苦不堪的场面,总在他的脑海里萦回,怎么也挥之不去。侍卫们也是人哪,他们也有父母兄弟,妻子儿女,肩负着养家糊口的重担,岂能就这么白白了账?
地煞也是病急乱投医,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他一弯腰,抽出了自己的裤腰带,用龙须藤编织而成的裤腰带,抖得笔笔直,带着一股劲风,劈头盖脸地抽了过去。说实话,地煞根本就不抱什么希望,而是他心腔里的怒火需要发泄,一时找不到突破口而已。
俗话说: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地煞抽出的虽然是裤腰带,却偏偏歪打正着,是猫妖的克星。裤腰带分了岔,柔韧无比,长出了锋利的倒须,无限延长,一下子就把猫妖缠得结结实实,任凭它怎么挣扎,哀嚎,也根本无济于事,一下也动弹不了。
云层里的猫妖们见大王被擒,虽说有些畏惧,可它们还是抖擞起精神,硬着头皮,从云层里俯冲了下来,攻势凌厉。猫妖跟人类一样,也有君臣父子,也有上下尊卑,也有三纲五常和铁的纪律。大王被擒,臣子们就没有独活的道理,就是拼也要拼一个玉石俱焚。
猫妖们虽然是集体行动,统一冲锋,可攻势却打了一些折扣。地煞一声号令,吩咐侍卫们准备弓弩,前一排张弓搭箭,后一排准备,彼此轮替。猫妖们见地煞早有准备,占不到半点便宜,也一下子泄了气,从半空中折返了身子,一下子就跑得无影无踪。
猫王被擒,哪里肯甘心?它的双腿不停地在地上踢腾,一时里灰尘滚滚,土屑纷飞,在地上刨出了两条深槽。可龙须藤毕竟是龙须藤,连东海龙王敖广都可以捆住,就更别说是一只小小的猫妖了。任凭它怎么挣扎,怎么撕咬,捆在身上的龙须藤却越陷越深。
地煞实在是有些无解,他跟猫妖平日无怨,往日无仇,井水不犯河水,怎么就结上了梁子呢?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快。地煞就是绞尽了脑汁,想疼了脑仁,也没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想出一个所以然来。他只得一挥手,用一只铁笼子把猫王监押了起来,派重兵把守。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地煞千算万算,可他没有算到,猫妖毕竟有了七千多年的道行,寻常的铁笼子,怎么能够困得住它?半夜时分,它趁人不备,咬断了穿在琵琶骨上的铁链,身子抖了几抖,全身的骨骼都咔咔地响了起来,体型也不断地变细缩小,变成了一只很袖珍的小猫。
乍一看上去,那一只变细缩小了的猫,跟普通的猫毫无二致,温顺,乖巧,有两只天真无邪的眼睛,有一些楚楚可怜。小猫喵呜喵呜地叫了两声,一低头,正想从笼子的缝隙里钻出来?欲知猫妖逃没逃脱?又会弄出一些什么幺蛾子?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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