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管怎么样,玉皇大帝的安危最要紧,玉皇大帝的生命就是天,谁也不敢轻易伤害,谁也不能随便亵渎,哪怕就是豁出一条老命不要,仙童也要与之周旋到底,拚一个鱼死网破。没办法,他只有一弯腰,脱下了脚上的一只麻鞋,紧紧地攥在手上,伺机反扑。
鞋子是普通的麻鞋,用一般的麻线掺杂着龙须藤搓成的,丝丝入扣,编织得结结实实,滴水不漏。仙童几乎是天天穿在脚上,也没有半点损耗。在第回,他就用脚上的这双麻鞋,救过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的命,也降服了天河里造反的唐鲵,立下了不世之功。
说实话,仙童的心里并没有底,脚上的这双麻鞋,对付天河里的唐鲵有效,对付起天目山的黑风怪来,不知效果会怎样?只有天才晓得!可在这个生死关头,手上又没有趁手的家伙,人又腾在半空之中,仙童只有用这双麻鞋,去试一试运气了,聊胜于无吧!
没办法,仙童也只得打肿脸充胖子,麻起胆子一声怒叱,抓起了脚上的一只麻鞋,一咬牙,对准了风眼,电光火石地掷了过去。风旋转得很快,很疾,呼啦啦地响成了一片。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麻鞋就被卷入了风眼,磨子式地旋转了起来,上下跳荡,嚯嚯作响。
仙童根本就不抱什么希望,只是冷不丁地丢了一只鞋子,还是有点可惜。更何况,这不是一只普通的麻鞋,它已经跟仙童很多年了,可以说是出生入死,相濡以沫,除了老婆盖玲玲和毛青鸾,就是他最亲最亲的人了。当然,如果麻鞋有感应、有生命的话!
怪的是:麻鞋卷入了风眼,也跟着风呼呼地旋转了起来,而且长出了触须,露出了狰狞。仙童抬头看时,麻鞋竟是一条九头、一身、三十六爪、九尾的巨龙,犄角森森,鳞光闪闪,十六只一斗大的眼睛,闪烁出一束束逼人的寒光,就像舞台上的追光在纵横交错。
常言道: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那一股冲天而起的龙卷风,原来,也是一条大黑龙所化,其目的就是:一口呑食玉皇大帝,给仙童一个下马威。大黑龙见了那条九头、一身、三十六爪、九尾的巨龙,早已吓得魂不附体,战战兢兢。在大黑龙的眼里,那只麻鞋就是他上上辈子的老祖宗。
各位有所不知,大黑龙是东海龙王敖广的小外甥,他见自己的亲舅舅无端被杀,而且用的还是仙童私馈的斩龙刀,不由得义愤填膺,恼羞成怒,暗暗发誓要报这血海深仇。于是乎,他玉皇大帝要来围猎,就在天目山的黑风崖设下了这个圈套,只等玉皇大帝来上钩了。
原来,东海龙王敖广除了有西海龙王敖钦、南海龙王敖润、北海龙王敖顺三个亲弟弟,还有一个亲妹妹叫敖英,年纪轻轻就嫁给了风伯,而大黑龙就是五公主敖英和风伯的儿子,不仅威风凛凛,相貌堂堂,还遗传龙的彪悍,有了风的柔绵,一身的功夫实在了得!
大黑龙见了老祖宗,也不知是个什么路数,心中有些胆怯。心中一胆怯,风速就自然而然地慢了下来,威力也减了不少。仙童心头一振,一伸手,紧紧地抓住了玉皇大帝腰上的丝绦,脚尖一点,身子凌空,一个侧翻,堪堪地跳出了风眼,脱离了风的羁绊。
地上的将士们见状,大声叫好,一声欢呼,潮水似地涌了上来,挺刀仗剑,紧紧地把玉皇大帝围在核心,真是滴水不漏。玉皇大帝受了惊吓,死里逃生,一滩烂泥似地坐在地上,张开嘴不停地喘着粗气,揩着头上的冷汗,一副丧魂落魄的样子,脸白得就像窗户纸。
大黑龙心中有些胆怯,一伸手放开了玉皇大帝,可也有人不服,也有人心中不忿,而那个人就是大黑龙的母亲五公主敖英。她不顾丈夫风伯的极力阻拦,跳脚大喊:“乖儿子,不能放,不能放啊,再努一把力,你就可以给舅舅报仇了,儿子,你要加油哇!”
半空中,云端里,风伯早已吓得面如土色,战战兢兢,作为天庭里的一个资深老臣,谋害玉皇大帝,那可是犯了天条,十恶不赦的死罪。可有什么办法呢?他娶了老龙王的五公主敖英,那也是一个惹不起的厉害角色,风伯性子柔弱,怯懦,有些畏妻如虎。
大黑龙听见了母亲的叫喊,终于恍过神来,呼地一声怒吼,不管祖宗不祖宗,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状如疯虎似地向麻鞋撞了过去。父亲风伯丧魂落魄,提着风袋赶了过来,跌脚大喊:“儿子,使不得,使不得啊!冒犯了天庭,那可是杀头的大罪,要砍脑壳的!”
大黑龙有些犹豫不决,左右为难。一个贸然劝进,一个极力阻止一个是最挚爱的母亲,一个是最可亲的父亲。他就像夹在馍里的馅,左不得也右不得。他脑子一热,舅舅敖广的影子不停地在脑子里晃荡,怎么也挥之不去。毕竟血浓于水,舅舅的恩情大如天!
人脑子一发热,心里就有了孽障和心魔,大黑龙当然也不例外。他一头向麻鞋撞了过去,就像一个耍赖的痞子或者泼妇。麻鞋也不是吃素的,也很有灵性,身子在疾风中晃了几晃,龙须抖了抖,派生出无穷无尽的藤蔓和绵绵不绝的触须,铺天盖地地撒了下来。
大黑龙见无穷无尽的藤蔓和绵绵不绝的触须如影随行,就像渔网一样,兜头盖脸地罩了过来。不好!他暗暗叫苦,想躲已经来不及了。出于一种求生的本能,他的身子挣了挣,可什么也没有挣脱,一下子就被藤蔓和触须捆得结结实实,就像粽子一样动弹不了。
扑通一声巨响,仙童还没有反应过来,天空中就坠下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很大很大的深坑。一时里,泥石飞溅,灰尘满天。大家围过来看时,只见一条张牙舞爪的大黑龙,被一团夹七杂八的乱麻,从头到尾,像抓到的小偷一样捆了起来。
仙童也有一些棘手,这么大的一条黑龙,要想把他弄出去,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再加上,这里是荒天野地,人迹罕至,连路都没有一条,这么多的人也是有心无力。没办法,仙童权衡再三,只得禀奏玉皇大帝,请出了斩龙刀,把他宰了再说,也免除了后患。
玉皇大帝死里逃生,威风扫地,正心心念念,想报这一箭之仇。仙童一禀奏,他连想都没有多想,就一口应承了下来。也难怪,大黑龙胆大包天,图谋不轨,竟敢呑食玉皇大帝,别说是死一次,就是死一千次,死一万次,也是死有余辜,罪有应得!
仙童奉了皇命,不敢怠慢,缓缓地从一个近侍的手里拿起了斩龙刀,褪去鞘,用两根手指头拭了拭。薄薄的刀刃如一泓秋水,闪烁出一片耀眼的光芒。围观的将士们见状,也心生畏惧,个个胆寒,心里起满了鸡皮疙瘩,有的人连站都有些站不稳了。
斩龙刀缓缓地举了起来,在金灿灿的阳光下,泛起了一片片阴森森的寒光。仙童手腕一翻,手上的刀挟着千钧之势,快逾流星地劈了下去。大家都感到十分的恐怖,胆子小的还闭上了眼睛。胆子大的,也吓得一个个都像树桩似地戳在哪里,张大了嘴巴,呆若木鸡。
蓦地,天空中刮起了一阵怪风。大家抬头看时,只见风伯提着风袋,气喘吁吁、跌跌撞撞地赶了过来,头上冒着腾腾的热气。他一边跑,一边扯起了嗓子,惊慌失措地大喊:“大帅,刀下留人,刀下留人哪!犬子犯了滔天大罪,万死莫赎,大帅要杀就先杀了我吧!”
“风伯,你想威胁我?”仙童一皱眉头,手上的刀也慢了下来。
“小神不敢,小神不敢哪!”风伯怯怯地看了仙童一眼,有些尴尬地咽了口唾液,沉吟了半晌,一屈膝跪了下来,接着又说:“大帅,您老人家大人大量,千万别跟犬子一般见识。小神给您下跪磕头了,您就高抬贵手,饶了我的儿子吧,他再也不敢了。我风伯也会铭记您的大恩大德,今后有用得着的地方,一定赴汤蹈火,万死莫辞!”
“风伯,你也是天庭里资深的老臣了,怎么这么糊涂?这么不明事理?”仙童重重地一跺脚,有些轻蔑地撇了撇嘴,接着又说:“大胆挟持玉皇大帝,并想乘机一口吞食,就等于是谋逆和篡位。不管哪一条?犯在我仙童的手里,就是死罪,只有死路一条!”
“大帅,我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儿子啊!杀了他,我风伯岂不是断了后?”风伯满脸愁云,脸色苍白,额头上沁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不杀他,又何以服众?天庭里还要不要运转?玉皇大帝还有什么权威?”仙童看了看手上的斩龙刀,面沉如水,声音有些斩钉截铁。想了想,他接着又说:“风伯,闲话你就不要多说了,你走吧,你千万不要让我为难,好歹我们也是同事一场!”
“大帅,您就通融通融,我风伯这一辈子,从来就没有求过人,从来就没有跟谁说过好话,拉过关系,走过后门。”风伯眼泪婆娑的,苦丧着一张老脸,磕头如捣蒜,接着又说:“臣闻贤者不绝人嗣,君子有好生之德。大帅,你就开开恩,行行好,饶了我的儿子吧!”
“饶了你的儿子,你倒说得轻巧,我有这个权利吗?他挟持威胁的不是我,而是玉皇大帝,我的个祖宗,你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呢?”仙童两手一摊,有些左右为难,接着又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的药。风伯,你就认命吧,无规矩不成方圆!”
“圣上,玉皇大帝,您老人家大人不计小人过,就看在我风伯勤俭一世的份上,您就高抬贵手,饶了我的犬子吧!”风伯见求仙童不行,又掉过头来,恳求玉皇大帝法外开恩,低三下四,连声音也带着哭腔。“圣上,小神给您磕头了,祝您福如东海,万寿无疆!”
“风伯,你就别得寸进尺了,朕念你是个老臣,且一心为主,就不追究你的连带之罪了。你教子无方,还好意思找朕求情?侍卫何在?拖下去杖责三十!”玉皇大帝一甩袍袖,接着又说:“天庭里的人,如果都像你一样纵子行凶,那朕的江山就坐不稳了,迟早都会葬送!”
“圣上,老臣也是无心之失,要杀您就杀了老朽吧!反正,我也活够了,可我的儿子还年轻!”风伯被侍卫们架着,有些身不由己,一边踉踉跄跄地走着,一边泪流满面地大喊:“圣上,风伯一生勤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就高抬贵手,饶了我的儿子吧!”
“风伯,你就省省吧,别做清秋大梦了。要想朕饶了你的儿子,除非…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那是不可能的。”玉皇大帝态度坚决,决绝得很,根本就没有半点可以商量的余地。他一挥手,一字一顿地说:“情不立事,慈不掌兵。仙童,你不要再犹豫了,杀无赦!”
“是,圣上,末将谨遵皇命!”仙童客客气气地拱了拱手,点了点头。
众将士听令,都一齐把目光投向地上的那条黑龙,千千万万双的眼睛,都在他的身上聚焦定格。大黑龙见自己的父亲求情,都没有奏效,知道自己已经闯了滔天大祸,命之亡矣,小命不保,不由得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身子就像打摆子似的,不停地颤抖了起来。
仙童面沉如水,两只虎目炯炯有神,蕴满了晶莹的泪光。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慢慢地举起了手上的斩龙刀。说实话,他跟风伯同事一场,相处得十分融洽,他实在是抹不开这个情面,下不了这个黑手。可有什么办法呢?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那是他做人的起码原则。
刀举起来了,一程一程,就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仙童手一挥,大黑龙的小命就会玩完。说实话,仙童的心情十分复杂,斩龙并不是他的本意,他也只想吓唬吓唬他而已,以儆效尤。可哪里想到?玉皇大帝却当了真,而且态度坚决,搞得自己骑虎难下,左右为难。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仙童只有一咬牙,手腕一翻,手上的斩龙刀寒光一闪,挟着雷霆之势,电光火石地劈了下去。按理说,仙童身经百战,什么样的场面他没有见过?什么样的血腥他没有经历?胆子应该很大很大了。可在这个生死关头,他却有些紧张地闭上了眼睛,不敢去想,不敢去看。
咔嚓一声巨响,薄如蝉翼的斩龙刀,不偏不倚地斩在大黑龙的脖子上。大黑龙的脖腔应声断成了两截,身首异处,身子抽搐了一阵子,就寂然不动了,一缕阴魂归了地府。血,泉水似地涌了出来,滴滴嗒嗒,就像下了一场春雨,把整个大地都浇得鲜血淋漓,汪洋一片。
空气中弥满了怪怪的血腥味。
仙童有些收刹不住,身子止不住地一个趔趄,往前窜了几步。淅淅沥沥的鲜血,滴滴嗒嗒地掉了下来,染红了他的铠甲和袍袖,把他搞得像一个血人,心里也魔魔怔怔的。远远地看上去,他就像一个凶神恶煞般的郐子手,狼狈得很,恨不得找条地缝钻了进去。
将士们没有见过斩龙,心里既有些好奇,又有些兴奋。好奇归好奇,兴奋归兴奋,可一些高高喷起的鲜血,劈头盖脑地浇了下来,大家都有些猝不及防。躲也有些来不及了,不少的人都淋了鲜血,脸上,衣服上都弄得红彤彤的,就像花鼓戏里的小丑戏。
就在这个时候,天空中陡地一暗,阳光也黯然失色。一阵飞砂走石的怪风,铺天盖地地压了过来,吹得仙童几乎睁不开眼睛,将士们也一个个站立不稳。“保护皇上,卧倒!”仙童一声怒吼,吓得脸色苍白,缓缓地举起了手上的斩龙刀,精神高度紧张了起来。
斩龙刀血迹未干,薄薄的刀刃上,还沁满了殷红的鲜血,显得十分的神圣而又恐怖。仙童威风凛凛地站在地上,凝神戒备。他的袍袖被一阵阵的大风鼓起,在空气中翻卷,摇摆,猎猎作响。可他却岿然不动,杀气腾腾,就像一尊神圣而不可侵犯的天神,不怒而威。
说时迟,那时快。
仙童还没有完全恍过神来,就在这个时候,大风欲息未息,世界还有些昏天黑地,一条鬼魅般的黑夜,一声尖啸,挟着雷霆之势,山一样地朝仙童扑了过来。不好!仙童一声尖叫,高高地举起了手上的斩龙刀,出于人的一种本能,紧紧地护住了自己的头顶和胸脯
“你们这群天杀的,拿命来!”一个声音骤然响起,绵绵不绝。
听得出,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声音陡峭,尖锐,既有一些愤懑,又有一点绝望。仙童有些熟悉。他终于辩清了,那是五公主敖英的声音。仙童杀了她的宝贝儿子,她岂能善罢甘休?依她的暴脾气和桀骜不驯的性格,如果不拼一个鱼死网破,她根本就不会退让,收手。
其实,仙童早就己经料到:五公主敖英会挟嫌报复,且孤注一掷。可他万万没有想到,报复会来得这么快,这么及时,根本就没有给仙童留下喘息的机会,没有时间去着手准备。仙童一躬腰,立好桩,站稳马步,手腕一翻,手上的斩龙刀也不偏不倚地挥了出去。
哐啷一声巨响,斩龙刀斫在一块硬物上,一下子断成了两截,五公主敖英挟着余威,乘势而上,两只金光闪闪的巨爪,幻出了一条美丽的弧线,朝仙童的面门抓了过来。仙童节节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欲知仙童性命如何?五公主敖英得没有得逞?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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