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城北县了,明天才能回来”英菊回答。

“我这次来就是给你们回个话,你们这里的土质非常适合种党参,比我们那里长势还要好”

“这太好了”英菊激动地说。

“你们这里就是缺水,不然也是个好地方”

“哎,我们这里就是靠天吃饭,雨水多,收成就好,雨水少了,连肚子都填不饱”

“干旱是咱们黄原的最大难题,什么时候解决着水的问题,老百姓的日子就好过了。”

就在这聊天的功夫,炕桌上放满了吃的东西。虽然是杂粮,但在比老的眼里是那么的秀色可餐。

“这是玉米饼子,吃了好几回了,也没有吃出家乡的味道,我来尝尝”毕老毫不客气的拿起饼子,美美地吃了一口。他的面部表情变化有点琢磨不透,动静结合,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让周围的人尤其是英菊最为担心,双手不自然地捏着围裙,脸色也变了样,站在那里不动。

“好吃,就是这个味道”毕老边吃边说。

看着毕老专注的样子,小柏家人才缓了一口气,他们没想到这么大的领导会把这里最不起眼的粗粮吃出了香腾腾的肉菜味,这让现场的人们感觉不可思议,尤其是司机,陪领导走过很多地方,也接触过大大小小的领导无数个,见到此种情景的很少,特别是毕老的真诚与慈祥,对这个欲望充斥的社会有了新的认识,他也拿起一个煮熟的土豆,慢慢地吃着,好像是在体验有没有那种香香的感觉。

“还是粗茶淡饭香,走的再远,也忘不掉家乡的味道。”毕老带着涩涩的口气说着。

“哎,只是有点简单了”英菊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简单才是真啊”毕老笑呵呵地回答。

“不说了,吃饱了,该说点正经事了”毕老边说边拿出一张纸。

“这是种党参需要准备的东西,党参不像种小麦,成本很高,一亩地大概需要五百元的投入,但是收成也很高,是投入的三倍哦。”

毕老尽可能地将说话的语气说的轻松点,可是看着英菊及小柏的表情,心里明白了,这样高的投入已经超过了他们的预期,也许会动摇他们的计划。在毕老的心里,不希望就这样将一个重新燃起希望的人逼上绝路,很可能会就此放弃生活的希望,又回到老天决定命运的迷茫中不能再站起来。

“没什么可怕的,又要信心啊”毕老微笑着说。

“没啥,要干就得干出个样子来”英菊镇定的回到。

毕老被英菊的回答深深地感染,他没想到这样一个弱女子竟有如此近坚定的意志力和认识,他的担忧因此烟消云散,他微笑着点了点头,眼睛中充满着泪水,是高兴还是激动,不要在去纠结了,只要有希望存在,就算是很微弱的希望,也会有一天点燃整个夏拉镇,夏拉镇的春天已经在路上了。

“困难是有点,只是短暂的”毕老用坚定的语气给大家说话。

“有您在,我们就干”

“有困难找我,我做不了的,我就去找省高官去”毕老说着下了炕。

“老了,坐的久了就腿疼啊”毕老笑嘻嘻地说着。

“爷爷,今晚就住我家吧?”小柏问。

“哎,还得回去,今晚有个病人要做手术。”说话间毕老已经穿上了布鞋准备出门。

“我要回去了,这是我做的预算,你们看看,有什么事情就来找我。”说着将纸条给了英菊。

“这就要回去了,也没招待好您老”英菊有点难为情地说。

“只要大伙的日子好起来,比什么都好啊,这次回去,我得好好走走喽,准备做个调研,把农村的真是情况反馈给黄原。”

毕老的话语沉重而又难以理解,此时若有领导的话,或许能猜到个所以然来,对于这些农民来讲,说与没说都一个样。只有司机像是领会了意思似的,一个劲的点着脑袋。

夜色朦胧,毕老将要踏着月光回去了,他的心情就像一块冰凉的石头,压得他心里难受。放眼望去,这片土地就像熟睡的孩子,需要人去哄着他才能入睡,那一天,它能够自己照顾自己,该多好啊!

来到车前,眼前的场景让人有点心酸。一群孩子围着汽车在玩耍,汽车的吸引力已经让他们忘记了自己。全身上下都是黄土,他们的脸就像大雨之后的黄土高原,满是轮廓分明的线条,只有鼻涕和汗水流过的部位是干净的。有些孩子的衣服和裤子都破烂的不成样子,衣服的使用价值在这些孩子身上已经荡然无存,穿与没穿没有太大的区别。

毕老把一个孩子拉到跟前问话:“叫啥名字?”

孩子被眼前的陌生人吓着了,瞪着眼睛不敢说话,也不敢呼吸,只见鼻涕顺着鼻孔慢慢往下流,快到嘴角时,小孩抿了抿嘴皮,鼻涕已经被他舔到嘴里去了。

毕老放开那个小孩,半会没有说话。嬉闹的小孩看到大人们来了,也就不再疯跑了,站着原地不动。

过了一会,毕老将其中一个女孩拉到身边,用温和的口气问话。

“多大了?”

“6岁了。”

“爸爸妈妈是干什么的?”

“妈妈病了,不能下炕干活,爸爸身体不好,在家种地。”女孩慢慢地回答。

小女孩的穿着让人觉得有点害羞。画格子的衣服缝满了补丁,两只袖子缺失了一大半,确切地说,就是夏天穿的一件短袖,而不是春天穿的衣服;裤子更是让人心寒,裤裆破了一个大洞,而且裤筒已经到了小腿;脚上没有穿鞋,满是泥巴。

毕老实在看不下去了,他已经崩溃了,他在埋怨自己,没有下去走走看看,是他失职了,没有尽到一个党员干部应尽的责任。

“你家在哪里?”毕老问女孩。

“就在前面”女孩边说边指路。

毕老起身,抱起女孩向大柳树下的人家走去,大家紧随其后。

这里到柳树很近,不到几分钟就到了。眼前是一座破烂不堪的房子,确切地说,它已经不适合人居住了,牲口住里面也有点过意不去。四周的围墙已经倒塌,不过这里的主人用树枝简单地搭了个围墙,可以阻挡一些体型较大的动物进入;靠近房子的地方用木棒绑成一个简易的大门,供人们进入。

走进院内,两间土房子东倒西歪的让人害怕,总感觉就要倒塌的样子,主人用木棒顶着,将就能用。但也不可能熬过这里变化无常的雨季;房顶上长满了各种各样的杂草,长势旺盛地让人诧异。进了屋子,迎面扑来一股难以言表的异味,有发霉味,还有屎尿味夹杂着,有些人已经承受不了了,捂着鼻子像逃兵似的退出了屋子,而年幼的孩子一点不给面子,边跑边说“臭死人了”,只有毕老和英菊一家子坦然地走进屋子,与主人交谈。

“啥时候的病?”毕老问主人。

“瘫痪好些年了。”那个年轻人回答。

看到这样的处境,再看看躺在炕上的瘦骨嶙峋女人,还有什么话语能说出口啊!

毕老拿出身上的300元钱,放在了女人的枕头边,毕老嘴角在微微颤抖,好像要说什么但没有说出口。女人哭了,眼泪像泉水一样夺眶而出,哭声是细微的,但是很痛心,那个痛啊,好像心脏要从胸膛中跳出来一样揪心。

毕老转身出了房子,他再也待不下去了,眼前的一幕幕自责不已,对那些看似心里装着百姓,嘴边挂着百姓的领导有了重新的认识。尤其是那些搞农业的人都是些不切实际、西装革履的形式主义者,只会待在办公室里喝茶聊天上班下班罢了,没有一个人会沉下身子去了解农民的生活是不是像报纸上广播里说的一样美好。最让人痛恨的就是这些不负责任的记者,胡言乱语以点概面,用片面的结论来总结全局,甚至有的记者以别人的所见所闻来撰写新闻报道,这种局面在越贫穷的地方越严重。

晚风徐徐吹来,有点冷冷地感觉。这种感觉就像冷水浇在了身上,冷到了心里。

付憨子跟在人群后面,追着一群孩子嬉闹,开心地穿梭在人群里又笑又喊“来抓我啊,来抓我”,那笑声是那么的真实,没有一点让人讨厌。

回到车里,毕老与大家告别,老人带着沉重的心情离开了付家村,向夏拉镇驶去。

看着车子驶出村子,大伙就此散去,只有英菊凝望着夜色包围下的付家村,久久没有缓过神来。她从毕老的表情里看到了村子与外面的世界有着天大的差别。她在心里默默地期盼,期盼着毕老的来访,能够给这落后的山村带来新的希望。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