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城郊。

鲍勇一路高一脚低一脚在蔓荒无人的郊野中奔跑,一边在心里悲叹着。

他想哭,却又哭不出来想笑,却又不知为何要笑……阴阴郁郁胸口如压巨石。

自己自受教主之命东来河南,白手起家惨淡经营,才总算有了这么点基业此番永宁举事,自己可谓殚精竭虑,筹划良久,做了那么多的准备,不料一朝举事,仅仅一夜就彻底完蛋了,如今自己身边连一个人都没剩下曾经触手可及的荣华富贵,曾经的雄图大志,都化为了泡影。

“想不到事情一败涂地一至于斯。”

他浑身发抖地凄然长叹,却还是不能不跑,因为他不知道后头有没有人追着自己。

黎明的荒野静得出奇,连一点的风声,一点的虫鸣都没有,耳边传来的只有自己杂乱无章的心跳和被踩碎的落叶在脚下发出的沙沙声,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听起来是那样的空旷,空旷地就如同踩在自己的心上,一下下地震荡着他早已绷紧了的心弦。

但他不敢稍停,即使双腿早已犹如灌满了铅块一般沉重,因为只有逃出永宁,逃出河南,他才能真正安全。

“呼呼呼呼”

就像被猎人追捕的兔子一样,鲍勇一边拼命用树枝掩饰着自己的足迹,一边狼奔豕突地往前跑着……

奔跑,是每一个健全的人类都能做到的,是一件极其简单的事情,这大约是人类来到这个世界后学会的第一个求生技能,也是最基本的技能。

有时候,你能活多久,取决于你能跑多久,取决于你能跑多远。奔跑,就是生命消逝的过程,耗尽气力的同时,也会耗尽生命。

突然!

一种极其古怪的直觉袭上心头,明明有危险就在附近,却除了这种危险感以外,再也没有任何其他的灵觉,没有其他的动向!仿佛是有什么鬼魂般的东西在悄悄地接近……

“什么人!”鲍勇顿时紧张起来。

“坛主,是我。”

身边的嵩草丛里,钻出来的是浑身带血的小月。

鲍勇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怎么就你一个,其他人呢?”

事到如今,他也来不及责怪对方没能拦住梁铮的过错了,在这穷途末路的荒郊野岭,能遇见一个自己人,他简直有点儿感动。

“都完了。”小月悲叹,“小昭……叛教了。”

“唉,我知道。”鲍勇重重地叹了口气。

刚刚在城门口,他一眼就看到了小昭带着一队梁铮的火枪兵在那里堵截奔逃的教众,自然也明白了一切……

若不是自己趁乱摸了出来,只怕早就和那些手下一样,不是被火枪打成了筛子,就是被五花大绑地捆成粽子。

小月又接着说道:“梁铮早有准备,我们一进营就遭遇了火枪队的伏击,所有人都战死了,我拼死一搏才突围……啊!”

还未说完的话语突然被一声短促的痛呼打断,小月秀眉微蹙,一手捂腰,脸现痛苦,鲜血正不断地从指缝间渗透出来。

“你受伤不轻,得赶紧医治。”鲍勇看了看她的伤口,从身上掏出伤药,正要帮她包扎,不料小月却咬着牙摇了摇头。

“这点外伤打什么紧?”她说,“不是为了这个……啊!”

鲍勇一怔:“那你究竟是……?”

“昨夜一场恶斗的,我的内力消耗过巨,况且又受了伤,所以我,我的噬魂丹发作了……”小月的脸色白里泛青,额角豆大的汗珠不住滚落,疼得口鼻眼睛都扭曲了。

鲍勇不自觉地呆了一下。

噬魂丹发作时生不如死的痛苦他自然明白,解药他也一向随身携带,但算算日子,距离发作的日期不是还有三天么?

不过小月的话也在情在理,她身上的枪伤也不是假的,鲍勇伸手一搭她的脉搏,果然脉象虚浮,内力消耗甚大。眼下自己就剩了这么一个属下,将来东山再起重建分坛可就靠她了……

想到这里,鲍勇再不犹豫,二话不说地从怀里摸出一个瓷瓶:

“这是解药,你赶紧服下。”

“多,多谢坛主。”小月颤抖着手接过药瓶,感激地抬头看着鲍勇,但紧接着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无比惊恐。

鲍勇愣了一下,旋即全身汗毛炸起,因为他发现小月并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着他的身后!

一股突如其来的危机感不知何解地在他的脑海中骤然闪灭,几乎是下意识地,鲍勇一个闪身,直接跳向了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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