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鎏金枪滚落在地,同时侧倒的还有罗邦彦的躯体。

“好功夫。”姜慕灵称赞了一句。她的回马槊至今无人可挡,罗邦彦竟能以步战姿态,抓住电光石火的一瞬,稍稍偏移了槊头的角度,已经算得上一等一的高手了。

狄千慈惊恐万状,不顾自己失血过多,身体虚弱,就扑到丈夫身边。

“不”狄千慈泪雨涟涟,悲恸无比:“夫君……”

而更让她痛苦万分的,是姜慕灵的行为

姜慕灵旁若无人一样拔出长槊,三棱钢刃的倒勾还拖出来几条肺片。

狄千慈摁住左胸,因为如果不这样做,她的心都会像马槊钢刃刮出来的肺叶一样碎掉。

“小主人,随奴家回去吧。”姜慕灵的声音是那样冰冷,让狄千慈绝望。

“不!”狄千慈拔出随身匕首,抵在自己颈部威胁道:“如果你真要带我回去,就将我的尸体带回去吧!我宁愿死,也不会再见狄万英一面的!”

姜慕灵倒显得很无所谓,只是轻叹道:“看来阿公和老夫人只能见到死去的女儿了。”

此话入耳,狄千慈手心一酸,匕首滑落。她几乎忘了,父亲母亲尚在人世,只不过因大哥的手段,被迫幽禁在狄宅内不得出门。如果她真的一死了之,那么姜慕灵将自己的尸体带回去让父母瞧见,做最坏的打算,恐怕他们二老往后连禁足都没必要了。

狄千慈垂首落泪,泪珠滴在沙土地上,洇出一个个小点,又很快被盛夏的酷暑烤干,仿佛从未滴落过一样。姜慕灵见她放弃了自杀的想法,便掏出一瓶药丢在地上:“这是强效金疮药,小主人先给自己疗伤吧,稍后我们便走。”狄千慈捡起药瓶,却高高举过头顶,怒视姜慕灵道:“除非你帮我安葬夫君,否则我宁可血尽而亡。”

“好,”姜慕灵倒也爽快,一口答应,不过她也没忘记说:“药瓶是木制的,小主人摔也没用的。”

狄千慈的手无力地垂下,她彻底明白,自己没有讲条件的资格。长兄如父,她只能按照大哥给她定下的路子去走,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而她唯一的抗争,仅仅是给丈夫的坟头立一块木牌。

做完这些,狄千慈擦干泪上了马,随姜慕灵一同远去了。

她不知道那块墓碑能保留多久,或许几年后就会被风侵蚀掉字迹,爬满苔藓吧。但这已经是她所能做的一切了。

是夜,二人已经行了很远,到了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无奈只能野外过夜了。狄千慈有些口渴,接过姜慕灵的水囊喝了两口水,就因身体虚弱沉沉睡去了,一直到第二天巳时方才觉醒。狄千慈爬起来,揉揉胀痛的左太阳穴,看早起的姜慕灵忙碌。

出于好奇,她问道:“姜大娘,你难道一直戴着面具,从来不摘下来吗?”

姜慕灵背对着她忙着手头的事情,同时答道:“并不是。只是奴家的面容除了师父和大郎,不能给其他人看。”

“哼。”狄千慈恨不得趁姜慕灵没有防备,用丈夫留下的长枪一枪扎死她。但考虑到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一个人走万一路上碰见几个不好对付的淫贼,说不准就被糟蹋了,留个保镖在身边还安全点,就打消掉了这种想法。

此时她的伤处已在强效金疮药的帮助下闭合,里面的肉正在重新生长,就如蚂蚁啃噬般痛痒难耐。可她又不敢狠命挠,只能轻之又轻地按按,稍稍缓解不适。解痒的时候,狄千慈注意到姜慕灵的前襟和鞋面上粘有湿泥,有些反常。她又随意一瞥,发现姜慕灵的坐骑鞍囊好像鼓了些,似乎新装进去了什么东西一样。

此时姜慕灵递过来一个装有干粮的褡裢,让小主人用膳。狄千慈没有接褡裢,却一把抓住了姜慕灵的手腕,往自己面前扯了扯

有血迹!

“我睡觉的时候,你干什么去了?”

狄千慈这时的阴冷表情,足以让人觉得如堕冰窟。

她突然一个箭步冲到棕红骏马旁,掀开褡裢,又撞开身后追过来想阻拦她的姜慕灵,终于把那个血口袋拎了出来。二人争抢一番,袋口松开,一颗人头滴溜滚在地上那是罗邦彦的首级。

眼看瞒不住了,姜慕灵便告知以实情:“小主人息怒,大郎君言明,命我将罗邦彦首级带回,将天灵盖制成酒盅供他使用。”

狄千慈没有流泪,她瞪大眼睛看看姜慕灵,脸上浮现出诡异而骇人的笑。最终,一声凄厉的、不知是哀嚎还是咆哮的声音发出。狄千慈先是站着,然后是跪着,接着又躺在地上抓起一把把的泥土与杂草,一直到表情扭曲,将眼泪挤出,她的那声长啸才减弱下来,转变成窸窸窣窣的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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