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闹市,出了朱红城门,走在官道之上,她忽然想到若是爹爹看到自己放在床上的那封信,肯定会很生气,那个胡子也会被气的一翘一翘的。
她不觉笑出声,身后忽远忽近的脚步声,让她顿时心生警惕。
原本想着先出城避个几天,可在现在,她有些后悔了。
如今想回去,也不大可能了。
眼神飘向两侧,一个林子引起了她的注意。
只要进了林子,藏起来,绝对可以躲过身后的人。这才正午,待到关城门时,再出来进城。
白皎月瞅准机会,拼命地跑了起来,紫色的裙裾飘飘欲飞。
不一会儿,她就气喘面赤,脚软如泥。可是,求生的欲望还在催着她跑。
她没发现,后面的人并没有追进林中。
两手撑膝,狠狠地喘了几口气,她这才时间注意周围。
眼前昏暗沉沉,不辨分明。看不尽的是合抱不拢且几尺之高的树木。远远观去,魅影重重,且静谧无声,有些阴沉可怖。
刚平复的心跳适时的又狠狠跳了两下。
她转了一圈,想原路返回,可是……她从哪里来的呢?
夜色渐浓,白皎月转了数圈,看不见出口。终于,她接受了一个残酷的事实,她迷路了。
她缓缓靠着树,蹲下身子,把头扎在双膝上。
仿佛这样就可以汲取些温暖。
四周越来越来阴森,冷风渐起。
“白姑娘”
不知是不是她恍神,竟听到了那个可恶的声音。
“白姑娘,这么晚了,怎么还在树林里,不回家。”
那个声音在耳边再次响起,白皎月狠狠地抖了一下,不敢抬头。
“你要蹲到天亮吗?可明天你就要大婚了,要错过了。”
女子终于把头抬了起来,面前也蹲着一个黑影。
“啊,鬼啊。”
她后跌在地,带着哭腔的嗓音顿时响彻树林。
这哭泣仿佛要把这一日所受的所有委屈都哭出来。
“给,擦擦脸。”出现在眼前似是一块方巾。
“你是陈斐珏?”
那个黑影没说话。
良久,道“快擦擦脸,跟我出林子,回城吧。”
白皎月没接方巾,只缓缓站起来,可却忽略了自己蹲了有多久,脚底一麻,向着一边倒去。
那人顺势接住了她,萦绕在鼻息间的是一种淡淡的莲花香味。
“我背你吧,这样走的快。”
那人蹲下,她略微迟疑,还是缓缓的趴了上去,这背好温暖,她的心又不受控制的跳了起来。
她的脸也在发烫,这感觉足以让她忘记正咕咕作响的肚子。眼皮越来越沉……
再睁眼时,她已睡在榻上,客栈的榻上。
本来逃婚的她只要躲在客栈,就不用嫁入陈家。可是,她想起那个宽厚温暖的背就鬼使神差的下了楼,出了客栈,穿过两条巷子回到了府里,更是神思恍惚的上了喜轿。
直到今天,她都忘了如何被人推搡着穿上嫁衣,扶上喜轿,只记得红色盖头扬起时,她看到的那张弥散着寒气的玉颜。
那日,他红色的衣袖翻飞,如同一朵血色浪花,打着飘,离去了。
白皎月忙完白父的丧事,已是入冬,正是大雪欲来之际。
白父被审判为意外身亡,而府中已没了男丁,故白府家产最终被白父的弟弟,白皎月的二叔继承了。
没一月,府中下人便尽被换去,而府中原来的主人也被撵出了府,是白皎月用自己的嫁妆为他们另找了住处。
城中之人都在说白府大小姐嫁的好,白府倒了,仍能享受荣华富贵。
而躺在病榻上的白皎月闻言,只微微转了转眼珠,并未睁眼。
这次丧父之痛彻底打垮了她,从身到心。
“小姐,你就把药喝了吧”
“你看,老夫人又送来燕窝了,这可是珍贵之物啊。”
确实,一个知府再富有,天天吃燕窝吃不起啊。
“哎,可怜!”
妩媚的声音出现在门口,紫铃面上顿怒,放下药碗,生气的说道:
“你来干什么。”
可是那进屋的女子并不理会紫铃,她穿着一身华贵的杏红罗衫裙,挺着肚子,扶着腰,慢慢走到榻前,眼波横媚道:
“瞧瞧,这还是那个娇蛮又任性的白府大小姐吗?”
紫铃伸开手臂,挡在榻前“不准你说夫人。”
“夫人,她是夫人?”
她似是听到了极为好笑的话,用帕子掩着唇笑道。
“我家小姐不是。难道是你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是夫人?”
紫铃气呼呼的看着眼前妖娆的女子,却又不敢碰她。若是伤了肚子,她就给自家夫人闯大祸了。
那女子显然知道她不敢碰她,因此,她更肆无忌惮,眼中满是得意之色。
“别装死了,我知道你醒着。”
“哎,是挺可怜的,自你嫁入府中,夫君没在府中呆过一夜,能不可怜吗?”
此话一出,榻上女子终于有了反应,她睁开了那双了无生气的眼睛,张了张干裂的嘴唇,无声的吐出两个字“胡……说”
“胡说?我胡说,夫君若不是在我那,我能怀孕?”那女子缓缓摸着肚子说道。
完全不在意,她说的话令榻上女子睁大了眼睛,似是要把眼眶也瞪出。
那挺着肚子的女子似是为了炫耀,说了许多和陈斐珏在一起的事情,可惜,后来,不管她说多少,榻上女子已经合上眼眸,再也没了反应。
说久了,她也觉得没意思,挥了挥帕子,似是嫌弃屋子里浓重的药味,扶着腰迈着小碎步走了。
“夫人,你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你要是走了,紫铃一定跟着你一起走。”
紫铃趴在病榻前痛哭道。
“傻……傻丫头”
听得声音,紫铃激动的直起身子不知所措道:
“夫人……你……你终于说话了。”
“要……要叫……小姐”白皎月喘着气说道。
“是,小姐。”
“画……那副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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