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沒情沒绪的酸杏,已然躺在锅屋的热炕上睡闷觉呐,女人做饭的动静惊醒了睡不安稳的酸杏,他一咕噜爬起來,追问女人是不是把话给递过去了。

女人撒谎道,话是递了,回不回的,是他俩人的事体,不管我的事呢?

酸杏恨道,要是他俩今晚还不回,今后也就甭想再踏进这个家门了,从今以后,咱老贺家还不认他俩了呢?

吃晚饭的时辰,凤儿和人民先后都回來了,不仅他俩回了,连同他俩家子人都拥进了老家。

酸杏尽量绷紧了脸皮,准备伺机大大地光火一回,谁知,还不到他发言的时候,凤儿反倒先开了腔。

凤儿说道,爹,有件事,木琴嫂子叫我跟你通报一声,今儿下午,村班子开了个专題会,把两个厂子的人员重新进行了分工。

酸杏紧张地问道,咋分的,是不是叫咱人民下岗哩,下到车间里干苦力了呀。

凤儿笑道,算是个苦差事吧!不过,不是在车间里,是在咱村的“天野”厂里,叫他领头负总责的。

酸杏的贼眼里顿时闪出一抹稍纵即逝的光亮來,他急着催凤儿把事体讲明白,啥叫负总责,负啥总责。

凤儿说,下午,木琴召集村两人员,开了个紧急会,鉴于新“天然”厂的人选已经确定了,必须赶紧把两个厂子的具体人员确定下來,以利于两厂的正常运转,她还叫凤儿挂电话,特意把茂林从新厂里拽回來,参加这次重要会议,木琴先提出了自己的初步想法,叫众人毫无保留地讨论提意见,两个厂子已经分立于山内山外两个山头上了。虽然有木琴和凤儿等人总揽驾驭,还需要有具体的人來掌握,杏仔为新“天然”厂的厂长,茂林为第一副厂长兼总监察,做杏仔的掌舵人,把公章派过去任副厂长,主管生产运营,并督查财务管理:“天野”厂方面,由人民任厂长,夏至任副厂长,主管生产运营,京儿负责两个厂子的资源基地建设,并全权负责两厂鲜果的调运调配工作,两厂的发展后劲儿如何,全靠京儿这一关口把得怎样了。

由于有了这次南京总厂的取舍风波,仅仅依赖南京方面來维系两厂的发展,早已是如履薄冰了,在全量满足南京总厂供货需求的同时,如何尽快开辟第二市场,打造自己的优势品牌,抢占属于自己的稳固地盘,已成为两厂今后能否发展立足的大问題,木琴极为慎重地提出,必须设立两厂的销售总经理一职,由洋行担当此任,让他带领几个人另辟蹊径,专门联系省内外各大商场和供货商,负责第二市场的开辟和占领工作,这个职位十分重要,沒有三把神砂,沒有精明的脑袋瓜儿,是玩不转的,因而,木琴以不容质疑的态度,强行确定了这一职位,不需要众人在销售总经理一职上再行商议了。

应该说,木琴的意见,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也是符合现时的厂情,更符合每个崽子自身拥有的实践经验和实际能力的,经过了一阵商议,沒有人提出反对意见來,木琴的提议,便如往日一样全部通过了。

凤儿还未讲完,酸杏早就咧开大嘴乐了,这种不可自控的大怒大喜模样,在酸杏几十年的人生旅途中,是绝无仅有的,他知道:“天野”与“天然”是并驾齐驱旗鼓相当的企业,难以区分出谁大谁小來,那么,人民担任“天野”的总头儿,就是与杏仔平起平坐了,他暗地吃惊木琴统筹安排的精细和量才用人的胆略,更是替贺家子孙人民高兴,觉得他并未丢老贺家人的脸,反而替自己增了光,添了彩。

他像变了个人似的,高声吆喝着女人多弄几样菜,要全家人一起喝顿高兴酒。

女人气道,你咋就跟吃屎的娃崽儿似的呢?说变脸就变脸,说发疯就发疯,不会是撞了鬼犯了癔症吧!

酸杏并不在意女人的奚落,而是兴奋异常地叫国庆抓紧温酒,说,要跟崽子们比试比试酒量,看是老姜辣还是嫩姜厉害,是老酒醇还是新酒香。

凤儿自然明了婆婆的怨言牢骚,她笑着帮婆婆收拾菜肴,叫酸杏爷仨儿兀自取乐去,

这个夜晚,还有几家人都在以各自不同的形式,对待着自己的得与失。

福生也和酸杏一样,怀揣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思,决意要跟与木琴等人放手一搏,不弄出个你输我赢來,是绝不罢手的,大不了这日子都不过了,看谁能撑得过谁,因而,他干脆连木琴几个人的晚饭也不做了,只给金叶和怀玉早早弄了点儿吃食,他便坐等几人回來,好大显神威。

京儿是最先回來的,他见家里冷锅冷灶的,就不高兴,拉着长脸问福生,爹,为啥儿不做饭哦。

福生刚要张口骂上一顿,先挫挫京儿的锐气再说,话还沒出口呐,杏仔大步地闯进了院子。

杏仔不管不顾地对着憋足了劲儿要发作的福生喜道,爷,今晚儿咱好生喝杯酒吧!我哥一手罩着两个厂子,我今后还得仰仗着他看顾我呐,今晚儿,就算我抢先上赶着讨好他,跟他套近乎吧!

福生惊疑地问道,咋儿,京儿也当官了么,是啥官儿吔,大不大。

杏仔回道,他一手托着两个厂子的饭食,俺们能不能吃饱饭,全仰仗他供食哩,爷,你说这官大不大。

福生便如酸杏般地乐了,满怀愁绪顿时化为浑身上下“咝咝”直冒的喜气,他一边催促杏仔把事体细细讲说明白,一边手忙脚乱地开始置办晚饭,那兴奋激昂的神情,比当年自己娶木琴过门时还要兴奋上几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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