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探在请那两位刑事进门的时候,就细细打量过他们的神态,心里大致可以确定事情没那么严重。
坐在黄瓜绿豆头对面沙发上的刑事掏了掏口袋,重新又介绍了他们的来意。这个动作给侦探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黄瓜绿豆头相信自己决不会在没有看过证件的情况下,随随便便就把人放进办公室来。但是回想起来,他自己也吃不太准当时两位警探最后到底掏没掏证件出来。
他的记忆模糊了互相验证身份的繁复过程,只记得一个结果:来人是搜查二课的。
侦探记得他们谈到了黄瓜绿豆头一位老同学大塚的动向,这位老朋友在有组织犯罪调查和新型金融欺诈调查之间兜兜转转。作为准职业组,至今仍挂着警视衔,晋职之路可以说走得很不顺利。
黄瓜绿豆头每次参加同学会,最后总免不了要被他告诫一番,“不要把才能用在邪路上”云云。这话说得有些过于直接了,不过大塚比黄瓜绿豆头年长一些,黄瓜绿豆头也不能和他较真。
在这两位刑事找到黄瓜绿调查事务所之前,他们已经快要放弃浅川太太的线索了。
和其他事件一样,那位太太不知道中了什么邪,说是跟着丈夫“因为工作调动“搬家,只给娘家人留下了一个并不存在的“新地址”,就此和亲戚们断了联系。
在失踪前后,她的联名账户上接连转出了好几笔存款,又中途将两份定期存款和女儿的大学基金转到了活期账户上。这一连串操作恰巧触发了一套银行系统内的反洗钱反诈骗机制,于是银行报了警,而这桩案子又因为手法上的关联,最终落到了特搜8的手里。
特搜8跟着浅川太太的银行转账记录,一路追查到了黄瓜绿豆头的事务所。两位刑事只是应付差事走访一圈,原以为这间名字古怪的调查公司,可能是另一家用来转移赃款的皮包公司。他们俩谁都没有料到,这里居然真的存在一间办公室,还真的有这么一个怪人。
而对侦探而言,浅川太太和她的疑心,只是“好几个月前”一桩不太成功的案子罢了。
实际上,在那之后,其实也有两位女士付了预付款,中途却把调查叫停的事情。如果不对着记录细细检查,黄瓜绿豆头当时确实是记不起来的。
两位刑事看过了侦探的账簿,确认转账是支付给侦探的调查费。他们当然还多问了几句,在听过黄瓜绿豆头的解释之后,也有些哑口无言。
对他们来说,调查又一次走进了死胡同,而黄瓜绿豆头这个拗口的名字,也只是又一条没头没尾的线索。在调查过程中,警方已经积累了太多这样线索,光是梳理线索的轻重缓急,也变成了一桩颇为繁重而棘手的任务。
当天的访问,本应该就是整个事件的终点。或者说,如果黄瓜绿豆头能管住自己的话,那天的问话就只会是一幕毫无意义的后日谈。
黄瓜绿豆头不喜欢刑事案件,一方面是因为刑事案件调查中的危险性,另一方面也是因为警视厅并没有为他的顾问工作编列预算。他能获得的收入,往往只有大塚警视从办案经费里挤出来的一点误工费和餐费而已。
他对浅川家发生的不幸,其实也没有多少好奇心。这个世界上每时每刻都有人在失踪,也许失踪是失踪者自己的选择也说不定,深究到底并不能给所有人带来幸福。
再说了,黄瓜绿豆头已经为自己的好奇心吃过一次苦头了。由于他特殊的侦探技巧,很多案件在经他之手“侦破”之后,并不能转化成能拿得上法庭的证据链。对那些把私人感情投注到案件上的办案人员来说,有时候不知道真相可能还更轻松些。
就在两位刑事离开的当天晚上,黄瓜绿豆头先生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自称是光环日本的公关总监,约黄瓜绿豆头先生次日前往公司总部,想要谈一笔业务。
这种暗示在黄瓜绿豆头的侦探生涯中并不少见。
有时候,他会不经意发现一些“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这类事情一般来说不太方便在当时公之于众,所以总会有人适时出面缓颊,邀请这位侦探到高级酒店的餐厅,或是观光胜地的温泉旅馆,进行所谓的“商谈”。
这并不是说有人要掩盖事件的真相为了避免落人口实,对方肯定不会亲口提出这样的要求。他们只是请黄瓜绿豆头先生考虑到双方可能遇到的麻烦,也体谅体谅经办人员的难处,只需要在公开之前,留出一些时间以供当事方进行准备就好了。
然而,这一次,侦探先生思前想后,总觉得他自己似乎并没有撞破什么“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和光环日本可以说毫无交集,如果浅川先生的疑似出轨案件算得上是一桩事的话,那也不值得这么大动干戈。
如此一想,邀请就显得有些诡异了。
黄瓜绿豆头当然产生了各种不祥的预感,晚上也没睡好,老梦见有一支巨大的皮鞋从天而降把他踩死在地面上,最后还碾了一碾。
但是这些预感并没有阻止他前去赴会。毕竟人家只是好声好气请他去谈谈话,黄瓜绿豆头自己也没有什么心虚的地方。再者说,能坐下来谈谈,总比逃到巴拉圭去避风头要轻松些。
于是,那天他第一次走进了光环日本的办公室。和这间公司在网站上展示的照片一样,以开阔的公共空间和一张巨大的木制餐桌,共同构成了一种温暖放松的第一印象。
“这是为了给员工一种我回家了的感觉,看起来很舒适,对吧?”公关总监白石小姐介绍说。
黄瓜绿豆头欠欠身:“在外面看,我还以为是间餐厅呢。”
白石小姐掩着嘴,礼节性地轻笑了一声:“那张桌子还是陛下的声音亲自选定的呢。”
黄瓜绿豆头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应该追问一句,最终还是闭上了嘴,他直到最近才稍微明白什么叫“读空气”在该闭嘴的时候闭上嘴,不要给自己添麻烦。
“黄瓜绿先生,请跟我来吧。”
侦探稍稍转过左眼柄,偷眼观察起身边的总监小姐。她的年龄应该不到四十岁,颈部以上精心修饰了一番,加大了侦探判断年龄的难度。手掌显得很单薄,指骨凸出,像是水禽的爪一样。
两人绕过休息区的隔墙,走进了办公室的工作区。工作区的墙上贴着半人高蓝灰色调的壁纸,纹理精致细密。而地上则铺着一层浅灰色的地毯,不是很厚,但是也足以消除各种脚步声的干扰了。
工作区里排着大约10排办公桌,工位之间没有隔断,面对面的两排办公桌之间只隔着一排齐胸高的假篱笆,上面挂了几根不知是真是假的绿色藤蔓。
黄瓜绿豆头被白石小姐领着,沿着浅灰色短毛地毯铺成的走道,穿过办公区前往后面的小会议室。据说平时他们总是使用休息区的餐桌充作会议室,反正那里也配备着可供会议使用的各种设备,环境还更舒适一些。
而办公区后面“真正的”会议室却很少启用,久而久之,动用那间房间总会让员工们产生不太好的联想。那位总监路上不断道歉,如果不是为了保护当事人的隐私,他们也确实可以选择一个更为轻松舒适的环境。
就在这个时候,黄瓜绿豆头忽然意识到办公室里的氛围有古怪。
他几乎已经穿过了整个办公室,这才反应过来:办公桌上没有什么电子设备,从长长一列办公桌的侧面望过去,桌面上整洁得出奇。所有人的桌面上只有一块垫板,在触手可及的距离上立着一支笔筒,里面插着几支笔。
黄瓜绿豆头一开始还以为这排办公桌没有人使用,毕竟整片办公区都空无一人,干净得像广告中的场景一样。但是看椅子上花色各异的坐垫,他总觉得事情并非这么简单。
他们穿过了无数排同样的办公桌,终于站在一扇带电子锁的铁门前,墙边钉着一个亚克力玻璃贴成的小框。
白石小姐从她的包里抽出活像是一本小书一样的手机,哐当一声丢进框里:“真是非常抱歉,不过我想接下来的对话还是应该尽量私密一些。”
黄瓜绿豆头可以接受这种安排,一个亚克力玻璃筐总比把手机丢进水里好些。他从兜里掏出自己的旧手机,拔掉电池,丢进框里。总监小姐也把自己的提包塞了进去,压在那堆东西上面。
“不好意思,我不是想打探什么……”侦探回头望了眼空荡荡的办公区:“你们今天是有什么活动,还是……”
白石小姐头也没回,按了按电子锁的键盘。侦探只听到滴滴几声响,应该是一组八位的密码。
侦探又追问了一句:“这里平时也是这么空的吗?”
总监小姐用左手食指的第二指节蹭了一下鼻尖:“抄录科?我不太清楚。”这个不清楚的成分大概有90是不能说,不过黄瓜绿豆头早就习惯了。
那扇门让黄瓜绿豆头有些紧张,他停下脚步:“今天我们要谈些什么?”
总监小姐头也没回:“陛下之声马上就到,他想听听你的看法。”
黄瓜绿豆头没听明白:“什么看法?”他往前追了一步,手还扶着铁门,不让它合上。
总监小姐转过头来,在那一瞬间,她好像在说:“做好准备……”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声音就失去了意义,巨大的嗡鸣声冲走了环境中所有的噪音,紧接着,天花板就被掀开了。黄瓜绿豆头只读出了接下来的唇语:“……坠落是醒来的最好办法。”
同样也在这一瞬间,黄瓜绿豆头留意到,正在说话的那张面孔,正在分崩离析。
侦探当即反应过来,深埋在他大脑深处的原始本能跳进思维的洪流之中,剥离了时间感和实际思考之间的关联。他开始感觉到自己思维正在变成一节一节相互关联的片段,同时,外界发生的一切也都变慢了。
他额外赚到了几十个毫秒的时间。
在这几十个毫秒里,黄瓜绿豆头原先被统一时间感整合的多个心智分别运作开来,各自负责起他们最感兴趣的一部分知觉。直到那个纤细敏感的他注意到了左眼外环观察到的景象。
整间会议室正在飞散,无论是圆角长方形的会议桌,还是支在桌上的投影仪,所有的一切都在以极为缓慢速度失去原有的形状就像是一支正在进行队列表演的军乐队忽然听见了防空警报一样。如果将之还原到正常的速度,这间房间里正在发生的就是一场爆炸。
侦探不知道门框外的走廊是不是还存在,但那是他唯一的退路。在极度放慢的时间感中,他开始后退,但是他自己的反应也很迟钝,就像在操作一台重型工程机械一样。
总监小姐的人类造型碎裂开来,她的表情失去了意义。所有平滑完整的皮肤表面上,都开始支棱出一对又一对灰白色的膜翅。其中一对膜翅扇动了一下,黄瓜绿豆头单眼外环拉伸变形又被重新组合的视野没法分辨出那只蛾子,他只是知道,一场缓慢的雪崩开始了。
黄瓜绿豆头踢开正在合拢的门,还好,那扇铁门还是真实的。他想退出房间去,但是自己的身体在新的时间感中反应有些迟钝。先前下意识多走的那一步,现在变成了一道天堑,就像横穿一条没有限速的双向四车道高速公路一样。
在这种状态下,侦探屏蔽了自己肢体一部分的无意识控制,进入了一种全权手动控制的状态。这让他可以更精确地决定自己动作,充分利用起分离心智带来的优势,当然,这也意味着他必须事无巨细地去控制每一组肌肉在碳纤维外骨骼内的运动。
侦探扶住门框,正要调整重心退出门去。他的心底有一个小女孩也就是他平时负责同理心和在吵架中选择揪住对手痛点的那部分人格忽然尖叫起来,黄瓜绿豆头转回正向的视野。蛾子们正在向下飞散,就像一朵被吹散的蒲公英一样。
他不怕虫子,至少不像其他人那么怕。就算是他敏感脆弱的一部分,也不应该为了米粒大的小蛾子惊叫起来。黄瓜绿豆头知道有什么他自己没有想明白的地方出了差错,他停下了重心的调整,站在铝合金门框上。
在他的内心深处,还有一间想象出来的控制室。在那里,一团人形的阴影盘踞在转椅上。阴影用他低沉的声音告诉侦探,他的全身仍在向下运动,触觉感知相信门框仍然存在,只是形变程度超出预期。
侦探伸出手,撑住了门框的两侧。
他的视线追随着向下飘散而去的蛾群向下移动。由于时间感的变化,原本被忽略了的视神经信号断续,变成了一种低刷新率的闪烁和模糊。他的眼柄稍一运动,视觉暂留形成的拖影就会被眨眼一般的刷新间隔斩断,变成一团断断续续的飘带,同时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眩晕感。
蛾子们打着旋,在半空中撞在一起,晕头颠脑地变成一团团毛茸茸的光晕。一些膜翅从蛾子的躯体上撕裂开来,化作无序飘零的雪花。
控制室告诉黄瓜绿豆头,他已经站稳了。在背景中,那个小女孩还在尖叫,声音顺着一条记忆中的金属隧道传来。黄瓜绿先生叼起一支想象中的香烟,他知道自己看到了下方极远处的一方大地,而少年豆头则告诉他,他们可能正站在高空中。
黄瓜绿豆头开始了一次深呼吸,在深呼吸完成的时候,他就应该恢复到正常的时间感了。在这短短的分离心智体验中,侦探的大脑被泵进了太多的营养物质,也消耗了太多。
大脑在他腹腔里散发出太多的热量,烘烤着其他的器官,这让他有些不太舒服,于是本能地展开了身体下部的甲壳,好让清凉的空气更快地通过大脑周围的鳍片状散热片,在过热损坏其他器官之前把热量带走。
在这个过程中,有几粒从膜翅上剥落的灰尘大小的鳞粉随风而来,被他吸进了体内。鳞粉上沾染了太多的信息,无数的通知,关于通知的通知,和学习关于通知的通知精神的通知,一瞬间就将黄瓜绿豆头的注意力引开了。
他眼前一花,几乎要从门框上栽倒下去,融进蓝天之中。在远方的云雾中,隐约可以看到一栋人形的……建筑。
那栋建筑边缘参差不齐,造型也有些扭曲怪异,但一眼望去总让人感觉那至少是一座人形的塑像,而不是一株巨型仙人掌。
哇欧,底舱有个负责监控消化道的小小灵魂惊叹了一声,他很少上到意识的表层来。现在黄瓜绿豆头全部的意识都齐聚一堂,聚集在“控制室”里。阴影先生在纷乱的人声中大吼大叫:
“要!倒!啦!”
但是其他心智根本没有理会他的警告。主管意识形态的绿豆同学正趴在控制室的地板上,一张一张地捡拾散落一地的“通知”,但是另一个孩子已经大声念了出来:
“关于组织学习关于领会陛下规划修正作业的通知的……”
黄瓜绿豆头感觉到自己已经失去了对自身的控制,他的一份意识站在阴影先生的背后,越过他的头顶望向控制室里的显示屏。在那块小小的屏幕上,很难判断远处的那栋建筑究竟有多高,有多远。其他仪表显示,它可能还在运动,好像正伸出一只巨大的手掌承托着天穹,只是整个动作异常缓慢。当然了,也有可能只是云在动,谁知道呢。
“要摔倒了!看着那个大家伙!随便抓到什么都好!要摔倒了!”
黄瓜绿豆头终于获得了一个统一的意见,看来在激素作用下减缓的时间感知快要结束了。他的意识马上就要重新融合为一体,所有的心猿与意马,最终都要整合成那位独一无二的名侦探。
“你没事吧。”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抓着侦探的手肘,扶住了他。
黄瓜绿豆头深深地吸了口气,他重新找回了平衡,整个人都鼓胀了起来:“没事。小心点,你最好离这扇门远一点。”
那个好心人探头望了一眼,黄瓜绿豆头不由地注意到他的脑袋油光水滑的。秃头扶着门框,探出半个身子又往下望了望:“话说,老黄,你知道面试在哪里吗?这个房间好像不是……”
黄瓜绿先生被这话勾起了好奇心,他把生存管理员阴影先生挤到一边,坐上了控制台:“面试?这间公司还在招人?”
秃头用一根指头压着门板靠近铰链的一侧,慢慢把整扇门转了回来,一伸手把门带上了。
“呃……我在网上看到这里有个职位,你知道我最近有点缺钱嘛,哦对了你可能不知道,不过没关系,晚上回你家我们慢慢聊。说起来挺搞笑的他们居然缺献祭司仪诶你听说过吗?”
黄瓜绿豆头忽然意识到自己正在理解另一种语言:“等下,这是怎么回事?”
“……然后我问他们的人事,他们说本来是要招一个内勤执刀人,但是那个岗位上周就已经定下了,还有一个低脂血祭专员,当然要求对我来说太高了点,不过我仔细一想如果把标准放低一点生活轻松愉快就好了何必勉强自己去尽全力呢对不对?”
黄瓜绿豆头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秃头对自己异常熟络,听这倾诉的语气完全就是和老朋友抱怨日常琐事的调调。
好奇怪,不,不如说,好恶心。黄瓜绿豆头决定不理会他,先把那位总监的提包从塑料框里提了出来,拎在手里,又伸手进去找到自己的手机和电池。
他把电池插回手机上,翻开盖看了看,还有信号。这说明这间办公室还没有进入所谓的“完全恐怖电影状态”,是个好兆头。
秃子嘴里还是叨叨叨叨个不停:
“……所以说最后我就来应聘血牲专员岗啦在线留言板里有前辈介绍说工作很简单很轻松和祭品差不多当然工资也很一般但是横向比较一下比起其他公司已经好不少啦签约就是正式社员了据说还有员工宿舍真不错啊……”
“话说回来。”秃子从口袋里掏出块手帕擦了擦头:“黄瓜头老弟,你在这干嘛呢?”
黄瓜绿豆头好像想起了什么,也许是这个擦头的动作,勾起了一个他早在上辈子就想吐的槽:超级秃头人其实不会出汗,他擦头只是为了融入秃头社群,让其他光头放松警惕。
在他意识中的那座小小堡垒里,好像存在着一间尘封已久的档案室。而就在此时此刻,有一位没有面目的档案员从书架间的阴影中飘飘然走了出来,把一份泛黄的文件放在了书桌上,转身按下了一只电铃,又隐没在阴影之中。
名侦探黄瓜绿豆头忽然感觉到有一只小手正一下一下地扯着他的衣角,他转过头,发现自己又退回了自己意识中的控制室里。他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那个小女孩,牵着他的衣角,领着他穿过了一条又一条隧道,最终走进了一间小小的书房。
黄瓜绿豆头走到书桌前,把桌上的文件挪到台灯下。
文件上印着这么几行字,看上去像是某种古老的符文,但是他认得出来:
至高竞赛预备基金会
人形物件收容手册
部分二
与超级秃头人互动的注意事项
绝密
侦探先生拉开椅子,在书桌前坐下来。在宏观世界的观察者看来,名侦探黄瓜绿豆头内心的波动只会造成短短一瞬的失神,而他自己,则有着无尽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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