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影子的声音飘忽不定:“好吧,我等会儿给你找点什么东西。”听起来就很敷衍。

他这种敷衍的态度,让李均想明白了一些更为复杂的问题。彻骨的寒意从脚底一路蔓延到头顶,把李均定在一片黑暗之中。

“我也已经变成了鬼了,对不对?就像……就像外面那些流浪汉一样。”

他的影子沉默了好一会儿,有点像医生当年做出诊断前的沉默。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他的影子恐怕也要察言观色,看看他能不能承受住最后的结果。

“如果当年你没能离开这里,那么事情可能就像你想的那样。”影子顿了顿,继续解释道:“对我们来说,你只是个传言,我也没想到真的能遇到你已经很久没人能进到你所在的这一层了,至少有10年了。”

李均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炸开了。

像他这样的大兵,在不到一天之前,还花了大约十五分钟时间看自己手机上的相册,想弄明白自己到底建立过怎么样的一个家庭。那些呲牙咧嘴的大头照,陌生小孩在后院踢球的照片,他和所谓妻子在海滩上的一张合照……

在白天的转运时间里,他在副驾席上半梦半醒地错过了乌伏边境最好的一段高速公路,瞪着眼睛做了一些稀里糊涂的梦。他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他正和其他人一起,在伏施林尼边检站的一间等待室里。他们一行人就坐在距离厕所门口不远的地方,懒懒散散地武器运输车抵达。

休息室里仅有的一台东芝彩电小得像个鞋盒一样,挂在距离他们最远的墙角,当时好像正转播着加了伏语字幕的新闻节目。

李均记得自己那会儿正准备再补个踏实点的觉,为晚上的行动养精蓄锐,但他只眯了不到三十分钟,就被巴拿推醒了。有人告诉他印度尼西亚还是马来西亚……鬼知道什么破地方,好像发生了很糟糕的事情。在那鞋盒大的屏幕里,他只看到了几艘军舰,画面又转回了演播室里的秃头男人和一副地图至今他还没搞懂到底是菲律宾还是马来西亚。

所有这些事情都发生在很短的一段时间里,仔细想来,从那之后李均还没有睡着过。他还没有睡熟到听不到周围的响动,感受不到地面的震动,只要没经历过那种纯粹黑暗的睡眠,一切感知就是连贯的。除此之外,他的大脑还时不时把一些细节丢到纸篓里,有时候可能多丢了一些,事件与事件之间只留着简笔画成的草稿。换做平常人,这已经足够证明自己一直处在现实之中了。

现在他需要把那些细节捞回来。

“我到底哪里做错了?”李均站在一片黑暗之中,不知道在向谁发问。巧合的是,他现在站的位置曾经是政委立像所在的地方。

历史上,那位政委其实并没有活到大楼被解放的时候。但是在其他士兵的记忆中,政委一直陪着他们战斗到了最后一刻。在勇士们的强烈要求下,苏联宣传部门把他也算作了幸存的勇士之一,这才是“十三勇士”的由来。

在后来的那部伏施林尼电影制片厂出品的经典电影里,政委同志真正战斗到了最后。只是在卫生队收容伤员的时候,消失在了人群之中,只留给了观众一个背影。而且最后交代其他十二勇士事迹的字幕中也没有他,算是一种浪漫主义的暗示手法。

这套道理和八十年代末的伏施林尼人可说不通,作为“莫斯科官僚谎言”的一部分,政委立像早就在伏施林尼独立运动中被拖出去砸了个粉碎。其余的勇士们下场稍好些,现在可能还锁在博物馆的库房里。

李均的影子就站在不远的地方,也许在世界的另一面,用手电照着李均。

“我到底哪里做错了?”李均又问了一遍:“哦,你大概知道我的安排,我正准备……”

“我不知道。”影子打断了他:“你只是个传说……就我所知,在过去十年里只有几个的人能走这么远。说实话,我一开始都没想到能遇到你,但是我这边事情正变得很奇怪。”

这时候,李均发现他对“怪”的判断已经彻底失控了。正常情况下,如果有人这么胡扯八扯,他就应该开始反驳了。

而现在他根本不想进行比较。也许地上长出的那片青草,在杜氏诡异度量表上能拿个10分,那个女人的低语声呢?也许算个勉勉强强的3分,老套是主要的扣分点。

但是这个影子……这个影子它自己就该得个什么两百万分。它应该被放在什么异常事物处理教程的第一页上,用96磅黑体字写上:永远!不要!和自己的影子聊天!

影子自己说他遇到了奇怪的事情,李均本应该用鼻孔出气,发出点讽刺性的声音。只是现在这时候,一切讽刺似乎都显得异常苍白。

“你知道就在你过来之前,我在往哪里走吗?城市的西北角,那里有一家酒吧。”李均解释说:“我们有些人力情报说那是个安全区,可以从那里出去。如果我有武器,我不会做这个选择。”

“但是我找到你了。”他的影子靠近了一些:“历史上你选了这条路,而且你没能走出去。”

李均总感觉有哪里弄错了:“等一下,别,等一下。”

“你没走出去,有人拍到了你的照片,你没走出去。”影子重复了一遍。

“不不不,我做这个决定是因为我在这边,我遇到了你的人和这一系列稀奇古怪的事情。对不对?没走出去的那个我在你那边,和我的小队在一起。”李均很清楚自己从雾墙的混沌中离开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等下,我的小队呢?我的人呢?这次我变成了你,和你的人一起从雾里走了出来,所以你应该跟我的人在一起,对吧?”

“什么你的人?”

这家伙一定是在装傻。如果李均的记忆没有出错,他走进雾墙只比其他人晚了一点点,只差几步路而已。

影子的反应很快,也很讶异:“什么叫你的人?”

“我不是一个人来这里送死的,伙计,我不是一个人来的!我前面有一整队人,你怎么可能没见着?我搞不懂……你是不是从那个一头是厕所的走廊进来的?走廊里面是一家药店的后门,另一头直通一条该死的冬青巷子。”

和自己的影子聊天总有一种有力使不上的感觉,就像下盲棋一样。李均不知道在世界的另一面,那个影子现在正在想什么。阴影本身没法反映出情绪的变化,当它沉默的时候,它就像世界上其他所有的影子一样,可以躲在任何颜色够深的色块之中。

他很快就开始感到恐慌了,不只是为了他自己的命运,更像是意识到自己已经永远失去了什么东西。

“你个王八蛋,别跟我装傻!”

影子似乎也意识到了他的沉默带不来好的影响,至少没法扭转正在滑向互相怀疑的气氛。他咳嗽了一声,连李均的肺都被牵动了。

“不,我的意思是,噢,那是你的人。”影子说:“这么说你可能很难接受,但他们撒得满街都是,我没开玩笑,字面意义上,满街都是。不管怎么样,他们都没出来,走吧。”

李均才不关心其他人,一两个小时之前,他明明还记得那些人、他们的名字和特长。然而一旦意识到他自己的处境,李均脑子里的某种新机制就开始工作了,就像一场几近疯狂的派对之后,清洁工开始把桌上的塑料杯、糖浆和牵丝的奶酪一齐抹进垃圾桶里一样,其他无关紧要的名字统统消失了。

除了其中一个名字。

“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将近2米高的大块头?很狂野的发型,很多脏辫扎了个武士头?”

影子似乎回忆了好一会儿:“没有。我到过现场,简直一塌糊涂。听我一句劝,别想了,不管怎么样,他们早就死了。”

李均很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夜视仪的绿光快把他的脑子烧穿了。

“什么叫切得太碎了?”

影子似乎和李均共享着同一座比喻仓库,甚至不用手舞足蹈加强表现力,李均也能理解他的影子在说什么,而且形容得正在点上。

影子:“你有没有试过从芒果上削果肉下来,结果切得一塌糊涂,因为你根本不知道怎么把它按住?那条街就是案板。老兄,我不是什么,好吧?我不会在一堆碎肉里帮你把你朋友找出来。我们到底是接着走,还是在这里等你哭完?”

李均尽量不去想巴拿被切成一堆不规则的小丁的事情。巴拿是个好人,他承担了许多不该他承担的责任,如果他死在收获回报之前,李均由衷地为他感到难过。

也许影子说得对,现在他自己或多或少也算是个死人了。

“我还一直没问,你是准备往哪去?”

影子反问他:“你难道有什么好去处?”

“现在没有。”他们已经在黑暗中聊了有几分钟了,这让李均不安起来。他刚刚有些魂不守舍,在服药或者是吵架之后好了很多,他好一阵没有考虑自己的记忆是否真实这事了。但是随着神智的清醒,被群狼环伺的危机感又涌上了心头。

“好了,闭上嘴,继续往前走。”影子可能抬起手电照了照:“没多远了,你小心脚下。”

李均跟着影子的声音,绕过了一排倒塌的展柜,站在了一扇门前。门框周围留着一圈形状规则的焦痕,而门框上方比火灾现场要显得干净很多,似乎在很早以前经历了一次颇为专业的爆破。

他一低头,绕过一端抵着墙壁的通风管,进了门。稍一不留神,脚下踩到了一块什么东西,吱呀一声划开了十几厘米。

他差点没滑倒在地上,一手扶着湿漉漉的墙壁,才稳住了身形。低头一看,在阴暗缺乏光源的室内,就连夜视仪也无法分辨出地面上的细节。

门后的这片区域看起来像是博物馆的办公区,但是天花板上的吊顶全都落了下来,变成了地面上垃圾和杂物的一部分。吊顶内部安装的通风管道几乎变成了排水口,几条涓流从管道断裂的部分垂下来,淅淅沥沥地浇在地上,很快又顺着地板上的裂口渗了下去。

这栋大楼显然也已经饱受了摧残。墙壁上盖着一层不知道是苔是藓的东西,摸上去黏糊糊的。走廊两侧的小隔间里甚至已经长出了藤蔓,从办公桌上用来给电脑走线的圆孔里穿过,一路爬到了天花板上的几条裂缝旁边。

李均顺着墙壁摸索过去,果然在和脖颈相当的高度摸到了一串覆盖在藤蔓和苔藓下的弹孔。打过来的子弹着弹角度很浅,崩掉了几大块水泥。弹孔断断续续地向前延伸了几步,在走廊的中间戛然而止,像是一组精确的短点射。曾经有人依托着这条走廊抵抗过,但是他们显然没有抵抗很久。

李均又低头找了找,这回他知道自己要找什么,于是很容易就在一堆乱糟糟的线条里辨认出了两条弧线。

那是一支30发胶木弹匣,伊热夫斯克机械制造厂出品。许多对枪械不熟悉的人,也许会在报道本的新闻照片里看到过这种弹匣,就是那支脏兮兮的74短突击步枪上安装的橘黄色弹匣。

李均捡起弹匣,用拇指推了推弹匣上镶着的子弹。子弹倒是很轻易地被卸了下来,但是托弹板却没有向上弹起弹匣本身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是里面的弹簧已经锈得很厉害了。

看样子,这条走廊里的战斗发生在很久以前,在战斗结束之后,本地的拾荒者甚至没来打扫过战场至少这些仍有少许价值的小物件仍然留在了原地。

不过现在这玩意一文不值,李均把它丢回了地上,又发出了湿哒哒的一声轻响。几滴水溅到了他的脸颊上,李均抬手擦了擦,这才重新注意到了手里的东西。

他又把那卷塑料包装的纸张举起来,放在夜视仪的视场和补光灯的光圈中。单调的绿色和视野中密密麻麻的噪点,抹平了许多细节,粗看上去,它就像一张较厚的旅游地图一样,叠得整整齐齐地塞在密封袋里。他把手里的东西翻了个面,包装上贴着好几条警示性质的贴纸,不管它是什么,至少应该比旅游地图重要得多。

李均很想把包装撕开来,不过现在显然不是一个好时机。

“你还在吗?”影子的声音从前面不远处传了过来。

李均把手里的纸卷了卷,又塞回了弹匣袋里。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李均不想让影子听到自己动他东西声音:“你在哪里?”

影子好像回过身,用手电照了照:“你又在哪里?走到拐角的地方右转过来。”

走廊的拐角比李均想象得要近一些,转过弯,走廊中央被垮下来的吊顶支撑架堵了半边。他只能小心翼翼地偏过头侧着身挤过去,免得把宝贵的夜视仪碰坏了。在这一侧走廊的左手侧,看样子应该是洗手间的门,墙壁上没有被植物覆盖的部分,印着好几处漆黑的掌印。

他扶着墙壁,继续向前走去。走廊的尽头只有一扇虚掩着的门,门边夹着两支经典的橘黄色酚醛塑料弹匣。李均拔出匕首,尽可能快速地冲到门口,一脚踹开门冲了进去。

“你过来了吗?”影子问道。他好像正守在门后。李均人已经冲到了房间的正中,被影子从他身后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进来了进来了。”李均把手里的匕首插回鞘里,扣上扣子,这才有闲心留意房间里的陈设。外面走廊里的两间小值班室的布置,虽然显得有些怪异,但是整体上还算符合博物馆的气氛。但是这间房间看起来,却更像是某种临时的军事据点。

墙边堆着一摞板条箱,上面已经长了点奇形怪状的木耳。李均走过去望了一眼,虽然看不太清,不过他可以确定那是用来运输轻武器的箱子,里面还有用来固定枪械的简易支架。

影子好像很清楚房间里的布局:“过来,进门左手边第二间房间。”

“左手边的第二间房间”曾经是一间舒适的办公室,很适合在办公时间忙里偷闲。不过现在办公桌后的窗户整个都被卸了下来,那张很气派的四脚老书桌也翻倒在了地上,横躺在一个一人多宽的洞口旁边。

李均瞪着洞口看了好一会儿:“……为什么要从二楼开洞?”

“大概因为他们不想在一楼开洞,我猜的……我怎么知道?”影子也站在洞口。洞开的窗口外,偶尔会有几缕青草味的凉风吹进小巷里。外面已经亮了起来,虽然不会是个令人愉快的晴天,不过对城里的狙击手们来说已经足够了。

李均走近了些,探头往下望了望,洞口正下方只有些细碎的渣土,两侧看起来则是两三米高的档案架。

“下来吧,我这边是安全的。”影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跳了下去。

清凉的晨风吹干了他额头上的汗渍。李均把夜视仪支架推上去,忽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他又一次追随着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把自己陷入了危险之中。最为可怕的是,面对那么多无法解释的异常现象,他居然毫无察觉。

眼前的这个窟窿就是爱丽丝的兔子洞,下去很容易,说不定还会一段奇妙的冒险时光。

他应该问一问那下面有什么,也许影子会告诉他,下面只是一条通往防空洞的隧道,而那是他们在昼间横穿城市的唯一机会。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之前,克格勃五局的一个情报站就驻扎在这里,通过几条秘密的电话线监听城里的几处敏感目标。

他们曾经收集了无数的录音带,成百上千小时的录音成卷成卷地堆放在这间密室的架子上,却没有发挥过任何的作用。因为这座小城一直都严格按照其设计目标,运行着一种极其平庸的生活,就连平庸的监听和监听报告也是其中之一。

所有的这些无用功终有一天塞满了密室的每一个角落,最后顺着地道运进了防空洞里,在两扇防爆门之间一个通风良好的路口被集中销毁。所有颠倒的日夜,无止境的忍耐,最终统统都被投入火中,付之一炬。

现在这一切都已经消逝在风中了,城里原来还留着一两个记得陈年往事的人,不过他们什么都不会说的。

没人能够回答李均的疑虑,也没人能在这时候提醒他。在这一瞬间,李均窥到的其实是隐藏在故事背后的设定,无论是真正被采用的,还是最终被放弃的。这是药物带来的好处之一,只不过他还没有办法消化所有的信息。

这个时候,李均能够理解的是一声从窗外传来的刹车声。车停得很随意,可能就横在马路中央,发动机没有熄火,一直吨吨吨吨地响着。

听脚步声,从车上下来了三四个带枪的人,武器很有可能是用枪带背在背后。那些伏施林尼口音在楼下高声谈笑,拖动起小巷里倒卧的尸体。

收尸人来了。这些家伙和其他流浪汉相比,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只不过他们会负担起一些额外的工作,把死在城里的家伙收集起来,运到北郊的动物园附近埋掉。其他的拾荒者帮派为了自己的健康着想,很早以前就开始允许这些殡葬业者白天在城里活动了。

他们和其他流浪汉并没有多少区别,在收尸的同时,并不会介意自己再创造几具尸体出来。

有两个家伙在拖完第一具尸体之后,嘿哟一声把货物甩上了车斗,又回到巷子里,点了烟,站在窗下聊天。李均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僵在洞口旁一动都不敢动。

“你到底来不来?我可没有一整天时间等你!”影子的声音朦朦胧胧的。

李均皱了皱眉,难道影子那边没有人来?

他记得另一条街上还躺着一具尸体,那个脖子被打烂了的家伙。下面那些家伙没道理会错过他,说不定他们只是在这里偷会儿懒,过一会儿再去收拾。

李均决定在这里多等一会儿,然后原路返回。捡走两具尸体用不了多少时间,抽烟聊天也没那么有趣,那些人顶多再待上十五、二十分钟。

但是收尸匠的工头可不这么想。没过一支烟的时间,楼下的对讲机响了一声,紧接着是一些语速远比伏语简易教材快的对话,夹杂着许多黑帮俚语。

李均只听懂了一两个单词,他们提到了“狙击手”,提到了“建筑”。他还没听明白,楼下的人已经行动了起来:踩灭烟头,拉动枪栓,抱怨老天不公。

是因为发现了狙击手?

李均还没来得及高兴,又听到了一阵踩在铁皮上的脚步声,而且还很近,近到令人寒毛直竖。他顾不得暴露自己的存在,绕过地上的窟窿,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窗边,贴着墙壁侧身望出去。

一道锈迹斑斑的消防楼梯就架在窗外不远处,就在隔壁大办公室的外墙上。那两条划水的杂鱼已经放轻了脚步,但是他们的重量做不得假,每走上一级台阶,整座楼梯都会发出一些细微的晃动声,就像从垂死的老人肺里挤出来的风声一样。

“你是死在上面了吗?”影子又瓮声瓮气地喊了一声。

时间不多了,要迟到了,当年兔子也是这么催促那小姑娘的。李均想到,想想跳进兔子洞的后果吧,一场政变,后面也许紧跟着一场血腥的总清算。只不过儿童不宜的部分不会出现在故事里,只有在很久以后午夜梦回的时候,才会和国际新闻结合起来。

杂鱼们开始猛踹隔壁的隔壁的一扇门,回音在水泥墙壁之间隆隆作响。从木板的断裂声判断,那扇门撑不了多久。

更要命的是,有人在外面的大厅里撞上了什么东西。他大概能猜到,只靠手电筒的照明,在黑暗中是很容易忽略悬在半空的支架和管道的。

就在这个时候,李均终于意识到是他自己将自己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能责怪的也只有他自己而已。

他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世界,跳进了洞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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