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手宽阔而有力,带着温度和薄茧,她诧异地转头,看到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军人,他一把将她拉起来,但她腿站不住,直接倒在了他的怀里。
男人明显身子一僵,继而客气地将她推离自己一些距离,但还抓着她的手问道:“你没事吧?”
乔苡薰怔了一下,她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突然莫名其妙问了一句,“你不认识我,为什么要救我?”
男人也怔了怔,随即笑道,“萍水相逢,也可以出手相救,做人谁还没有几分良善,这不是身而为人的最基本品性吗?否则,冷眼旁观的,跟那些冷血的畜生有什么区别?更何况我是军人,身负救国救民的重担。”
乔苡薰突然被噎了一下,随即眼圈泛红,因为她觉得这个男人口中说得冷血畜生,好像说得就是她这种人,有种扎心的感觉,眼泪不自觉流了下来。
男人见她似站稳了,本想收回手离开,却被乔苡薰拉住了手,“我还有问题想问你。”
男人看了看她净白的小手,便知她出身非富即贵,没有多说什么,只道,“你问好了。”
“如果你知道我是个坏人,你还会救我吗?”
她用着期待地目光望着他,望得男人心尖发憷,但毕竟是见过世面的男人了,他淡然地说,“那要看你坏到了什么程度,如果你杀过人,那就应该偿命,如果你出卖过朋友、亲人,自然有人会找你报仇,这些都与我无关,但如果你向日本人出卖过国家,我现在就会一枪崩了你,因为我是军人,忍不了这事。”
乔苡薰深深吸了一口气,思绪从混乱缓缓开始清明。
“你出卖过国家吗?”
那男人突然用犀利的目光审视起她。
乔苡薰想他大概是误会她了,立刻摇头解释,“没有,我因为曾经喜欢一个男人,做过很多错事,曾经有两个无辜的人差点被我害死,到最后,一个人没事了,另一个人被我无意间害得成了植物人,而我,也从鬼门关走了一趟,瘸了一条腿,我喜欢的那个男人,他视我为蛆虫一般恶心……你说,我是不是很蠢,又蠢又恶心,还不如一只蛆虫?”
说到这里的时候,乔苡薰的情绪有些失控,眼泪控制不住地流淌下来,不知道是为自己的委屈,还是为自己的愚蠢,或者是因为有些话压抑太久,她没有一个宣泄口,今天面对一个救过自己的陌生人,她恰恰可以毫无顾忌地说出了口。
男人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会儿,觉得她应该不像撒谎,便说,“如果你感觉到自己错了,那就悔改,趁着自己没有成为杀人犯之前。”
“还来得及吗?我觉得我什么都不配了。”乔苡薰一脸绝望。
男人倒是非常淡定,“跟战争比起来,跟战场上牺牲的成千上万的士兵比起来,你那点事都是芝麻大的事,能补偿的尽量补偿,补偿不了的,就为战争做点事,为那些在战场上流血丢命的战士做点事吧,不要整天想着那些没有意义的儿女情长。”
男人说完,转身就走了,留下乔苡薰深深思索着他的话。
可还没过一刻钟,战争警报再次拉响,敌人没休战一会儿就再次来袭。
乔苡薰也似乎在这一刻钟里面想清楚自己要干什么了,反正活着也没有什么意义,那不如做点有意义的事,就算死了,也没有遗憾了。
她看到刚才跟他说话的那位军官,可能连口水还没喝利落,又要回到战场上去了。
她跑过去跟上他的部队,“军长!”
那男人转身看向她,一脸不耐地说,“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谈心,二少帅还危在旦夕。”
“我跟你去打仗。”
“你?”
“没错。”
“别闹了!”
他看她小胳膊小腿,觉得她是在开玩笑。
乔苡薰笑了笑,“别看我身子骨小,但我枪法准的,我在英国读过军校。”
这话令那男人很是诧异,但此刻战事紧急,他没时间跟她多说,“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就随着自己的心去做,做好……牺牲的准备就行……”。
他转头对自己的一名属下说,“你去给她找一身军装换上,不能让敌人发现她是女的。”
属下应声,“是!”
乔苡薰脑子里什么都不想,这一刻她要忘记夜君临,忘记柳凝梅,她要让自己眼中只看到战争,看到更重要的事。
这位军长说得对,在战争和拼命的成千上万名士兵面前,她的那点事真的是那么那么小的,不值得一提的事。
乔苡薰就这样跟着大部队进去激战区,其实这一次,她也是豁出去了,她把她这条命交给上天了,这样活着,总比她每天厌恶别人也厌恶自己像个行尸走兽般活着痛快多了。
柳凝梅睡了一觉,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问身边守着她和孩子的夜东霆,“沈家军到了没有,早该到了的啊!”
夜东霆摇了摇头,“还没有动静,也许,你的面子并没有那么大,战争不是儿戏,这场仗,沈家军出兵不出兵都有理由。”
柳凝梅垂着眸,没有吭声,她的身体还有点虚,脸上的表情却呈现出了深深地无力感。
此刻她想到的是夜君临,他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已经被敌人抓住了,敌人如果真的抓住了他,定然不会轻饶了他,如果能痛快的死,可能都是好的结局,就怕会让他生不如死。
她缓缓闭上眼睛,眼泪情不自禁流淌下来,她伸手将睡着了的小小的婴儿搂在怀里,他都没见过他们的儿子呢。
夜君临,你一定要回来啊!
她似乎愁得百般不得缓解,夜东霆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她,因为此刻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
“大少帅,夫人,来了,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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