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踢踢踏踏,他的声音低沉微哑,裴锦箬却听出了那一路的艰辛与血雨腥风,望着他的断腿,红着眼,微微笑着,听着,只不言语。

入得宫门时,雪,又停了。

白雪轻覆下的宫城,有种别样的美。

燕崇被引着进了御书房,放开她的手前,两人相视一笑,无声言语,彼此都明在心中。

裴锦箬立在御书房门口,小江袖着手上前打了个千儿,“夫人,陛下与世子爷还不知道要说多大会儿工夫,这天儿冷着呢,您别站在这风口上了,奴才伺候着您去凤藻宫吧?”

宫里的人都知道郑皇后喜欢靖安侯世子夫人,也知道裴锦箬进宫定会去向郑皇后请安。

裴锦箬却是摇了摇头,“我等着世子爷出来后,再一道去向皇后娘娘请安。”说话间,目光仍然直直看着御书房的方向。

小江也转头看了一眼,又硬着头皮上前道,“那,要不,奴才伺候着您到偏殿上歇会儿?”

“不用了,我便在此处等着就是。”说罢,又轻瞥了小江一眼,大抵也看出他的为难,不由轻声道,“你去让人搬张椅子来,我在这廊下坐一会儿便是。”

小江迟疑着应了一声,回头却带了一溜儿的人来,岂止搬来了一张椅子,还搬来了一张方几,一个火盆,一床毯子,并热乎的茶点,一应俱全。

裴锦箬见状,不由笑道,“未免太麻烦小江公公了。”

“不麻烦不麻烦,世子夫人如今金贵着,若是着了凉,陛下和皇后娘娘定会责罚奴才伺候不周的。”

裴锦箬目下微闪,便也不再推辞,安心坐了下来。

御书房内,却是一片静寂。

良久,永和帝才抬头望向燕崇,眉眼间,含着藏也藏不住的疲惫,目光从他清瘦了许多的面容上滑过,转而落在了他拖着的那条腿上,叹息一声道,“先坐吧!”

燕崇谢了恩,杵着拐杖,一瘸一拐走到了御案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腿伤很严重吗?”永和帝关切问道。

“看过了,说是拖得时间太长,怕是要重新正骨。”自然没有他与裴锦箬说的重新敲断那般严重,却也定会吃番苦头的。

“你呀你,真是胆大妄为,怎么就能想到跑到北都城去?太危险了,瞧瞧,这一身的伤……”永和帝习惯性地数落起来,这是这么多年来,他们舅甥之间的常态。

一个乐意说,一个也乐意听着。

可是,到底是不同了。

说了那么两句,永和帝沉默下来,望着同样沉默的燕崇,一时间,气氛有些凝滞。

早前裴锦箬被掳,永和帝和靖安侯袖手旁观,哪怕是为了他,他想必也是存了心结。毕竟,他有多么看重裴氏,他们都看在眼里。

加上后来晟哥儿的事儿,靖安侯的事儿,还有……叶准的死。

这最后一桩,才是也许永远也打不开的结了。

永和帝心思电转,目中已是转过千般思绪,不再粉饰太平地故作一切如常,哑着嗓道,“朕对不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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