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殿竣工参与修建神殿的年轻人们也颇受副神官赏识,除去每人分发了十二枚铜外他们还享受了一顿相当丰盛的晚宴从炎炙的猪肉到汁水丰富的葡萄连那些家境颇好平时不缺吃食的人都忍不住吃了个肚子滚圆,十分满足。
谢虚尝了点像蜜般甜的葡萄其他的倒是没怎么动,而是将那足足比旁人厚了半指的烤肉都分了出去让那些同僚们都露出了惊喜又不好意思的神色。
夜色正酣。
殿中满是充沛的油脂味和一点酱香,谢虚的嗅觉要比凡人敏锐上许多有些受不住便出了殿内换口气。
今夜月明星稀。
食物的香气恰时飘了出来谢虚站在半块雕琢精美的壁垣旁伸出手似在空气中捏住了什么。
正巧也有人喝撑了出来小解见到谢虚站在石壁旁素白的神袍被风微微吹拂起,露出直而白的一双腿心中忽然便微微一动。
可再细看,谢虚也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样貌,哪有那样令人心悸的风华绝代。
回了回神,男人哼着小调去放水,进内殿前瞥了一眼星空,只觉得今晚夜色真美。
“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
他喃喃自语道。
谢虚遥遥瞥了他一眼鸦翅的眼睫微垂。
不会有好天气的。
神祭日在即,祭品准备妥当,神庙也修建的辉煌。可偏偏在这个时候,一场覆顶灾难悄悄到来。
干旱、虫灾、瘟疫,同时眷顾了这个本就不幸的城池,赖以生存的小麦苗穗在一夜间干涸病死,如同中了某种诅咒一般照看小麦的农民也都感染了瘟疫,重病在床。负责秋收稻谷的禾事官,因为害怕被问责,已经带着一家数十口人饮毒自尽。
然而影响远不止此。
这一季的粮食颗粒无收,贫穷的民众又从没有屯粮的余力,只怕饿死的人会数以万计。
再加上尸体处理不好会带来的瘟疫毒症,只怕不出几月,这座边陲之国便会成为死城。
饥荒的灾厄,民众们也承受过不少次,但真正让他们绝望的,却是如今这个时机。
马上就是神祭日了。
“秋收女神不是展现了她的神迹吗,”农民的女儿哭泣道,泪珠落在病死萎靡的稻谷上,“为什么要夺走我们的粮食?”
粮食丰产正好是秋收女神最重要的神职之一,可人类们非但没有获得丰产,还被夺去了即将收割的口粮那修建的无比豪华的神庙,显得如此讽刺,连那些新鲜的贡品,都像是黑色幽默。
甚至有愤怒的民众,拾起石子去砸守卫神庙的卫兵们。
“你们这群嗦人骨髓的豺狼!骗子!”
谩骂声一直飘荡到尊贵的神官耳中。
已经年纪颇大的神官,似乎在一夜间便垮了身体,发须皆白。
是他的信仰不够虔诚吗?为什么会受到来自神明的惩罚?
被摩挲过无数次,撬下了一半宝石的神杖,被暴怒中的老神官敲在了自己的腿膝上,连砸数下,神袍都泅出氤氲的血迹来。他大口喘着气,好似难以呼吸般咒骂道:“去查!一定是祭祀中有了对女神的不忠之徒,秋收女神才会发怒!”
副神官、神职者、连守卫神庙的卫兵,修建神庙的工匠,都吓得瑟瑟发抖。
他们隐约意识到,将要来临的一场大清算,女神的怒火必须有人承担。
他们中的一些人,比如每日唱诗祈求神降的年轻人,十分心虚地害怕被发现,他是抱着“混吃混喝”的想法来神庙做工的,根本没有一点对女神的尊敬。
因为过于恐惧,他突然想起了前几日来神庙偷祭品的小强盗虽然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但是论起过失,这个可恶的强盗可比自己要不敬女神多了!
青年悄悄将这件事告诉了来到神庙调查的神职者。
神职者也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飞速将这件事禀告了上去。
于是,渎神者、灾厄的源头出现了!
傍晚的最后一丝余晖消失,只是苍穹仍是大片火烧云映出的血色,照亮了不被神明承认的神弃之地。
众人喧闹的声音与恶毒的咒骂,从谢虚窗前熙熙攘攘地挤过。
那些神职者虽然很欣赏谢虚,但近来多事,也没多余的心思再去关注新的继承人,所以谢虚在神庙修建完成后,又搬回了那些空荡荡的瘟疫屋。
外面经过的人们,似乎精神都十分不正常的亢奋着,雀跃着。
谢虚的目光从破破烂烂的窗柩中,落到了外面。
他一眼就看见了被束缚在荆棘木架上,半跪着的少年。
少年的衣裳被划烂成了布条,每一处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布满了伤痕,那些血已经干涸成了深黑色,覆在瘦弱的身躯上。他的胸口被一柄钢刀穿过,牢牢地钉死在荆棘木上,脏污的成结的发垂下,遮住了他的面庞,谢虚却偏偏一眼就能认出少年是谁那个在神庙中休息的男孩子。
谢虚曾见过他无意中露出的眼睛,是很漂亮的金色。
只想着那双眼睛,谢虚不知怎么便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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