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熹自离开国公府后便接连几个休沐未曾去寻方仲卿这期间二人在岳麓书院见面,李熹也未曾见得多热切倒是方仲卿仍旧摸不着头脑不明白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早在那日与方仲卿在临仙楼畅谈后归家的路途上李熹便劝诫过方仲卿,但李熹在岳麓书院教书的这段时间反观方仲卿的表现除却算科其余成绩可以说是毫无起色。
那方仲卿向魏国公请求将李熹请至国公府授课之时,李熹正忙于京郊之事。但即使如此,她终是来了国公府,便是盼望能助力方仲卿。只是时至今日李熹也未看出方仲卿有因为她的帮助而稍有一点起色。
李熹与方仲卿相熟她从不赞同岳麓书院“一片无情竹,不打不读书”的理念是以在对待方仲卿的学习上一直坚持着鼓励政策。
许是李阮从不教李熹忧心时至今日,李熹见到方仲卿顽劣放纵,心中才首次感受到恨铁不成钢的无力与失望。
说来方仲卿绝不是蠢钝相反他能将李熹的算科课短时间学出起色,可见方仲卿如今的经义课程成绩差强人意绝不是自身实力缺陷所致。
只不过这些李熹心知肚明但方仲卿怕是还未理解。
今日李熹照常到往岳麓书院教授算科整节课上李熹只当未察觉方仲卿炯炯有神的视线,将该交代该讲解的知识点一一解析,为学子们查漏补缺解答疑难后,便在课毕钟声敲响时离开了明辨堂。
方仲卿见状连书本都来不及收拾便掀翻了坐垫,将放在一旁的食盒捧起赶紧跟了上去。
李熹刚刚走出明辨堂便知晓方仲卿尾随在后,她未曾出言阻止,只视而不见的一路回竹室。
而方仲卿约是知晓李熹不愿搭理他,便也只是跟在李熹身后,并没有上前搭话。
李熹这般带这个尾巴一路回了竹室,路上倒有不少学子好奇的向二人侧目。
待进了竹室,李熹坐在桌案之前的太师椅上,见方仲卿竟也自觉地跟了进来,不由有些无奈。
“说吧,跟着我做什么?”
“天冷了,学生来给先生送些热点心。”
方仲卿上前将捧在手中的食盒搁置在李熹面前的桌案上,并亲手将其中的点心汤盅取出,却并未提及此前在国公府发生的事。
“你倒是有心了。”
李熹看向桌上的食盒却并不去触碰,只是抿唇浅浅的向方仲卿笑了笑,便收回视线翻开桌上的书册,做出一副有事要忙的模样。
“李兄还在生我的气吗?”
方仲卿见李熹这般模样,便直觉李熹是在生气。他上前两步立在桌案之前,阴影投下将李熹笼罩其中。
李熹闻言自书案之中抬首看向方仲卿摆首,她面色淡淡,并不见任何气愤之色。
“有何可气?失望罢了。”
言罢李熹便收回视线,再不向方仲卿投去一分一毫的目光。方仲卿还待说些什么,却见李熹摆了摆手止住了方仲卿到嘴边的话,指了指桌上的食盒。
“好了,莫要让经义先生等急了,这些也带回去吧。”
“学生知道了。”
李熹这般明显的逐客,方仲卿即使心有不甘却也不能后者脸皮再留下来,但若是教他将食盒原路取回去,那方仲卿也是不会做的。
方仲卿言罢便握了握拳,转身离去,并未将桌上的食盒带走。
待方仲卿离开,李熹看了看桌上的汤盅,片刻后便将点心与汤盅一齐放回了食盒之中,而后腾出桌上的空位看起手边书册来。
……
一日课程结束,李熹不能提前离开书院,便在学子散学之时与李阮一同乘车回李府。
待李熹寻得停靠在岳麓书院对面街边的李府马车时,便见李阮手中提着一个食盒站在车边并未上车。
见李阮手上的食盒,李熹又想起了今日方仲卿送来的食盒。不过是愣了一瞬,李熹便回了神,疑惑的走向李阮。
李熹走进时李阮并未察觉,而是向着街道一方看去。
见李阮这副模样,李熹便好奇的顺着李阮的视线看了过去。只见李阮视线注视的事是一位青衣女子,见那背影,李熹认了片刻才认出那是户部尚书赵启元之女赵曼青。
那这么说,李阮手上的食盒…
这事不简单。
“阿阮。”
李熹收回目光,见李阮居然还在神游,便上前唤了一声。
“哥哥,你何时到的?”
李阮蓦然听见李熹的呼唤这才回神。
“刚到罢了。”
李熹此时看着李阮只觉一股“我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和感慨,但李阮未曾与李熹说起食盒,李熹便未有主动去问,只是颇有深意的望了李阮手上的食盒一眼,便率先上了车。
李阮被李熹这一眼看的面色窘了一瞬,而后驻足片刻才在李熹之后上了马车。
李熹李阮这方与往日如常一样的回了李府,但此时的宫中却不如李府一般平静。
吕宗辉早收到乔顺私自去往青州的消息,此时吕宗辉手下将乔顺在青州劫走蒋知义审讯纪立诚之事一一报给了吕宗辉。
而乔顺此时已经在青州为所欲为,吕宗辉一时半会儿拿乔顺还真没什么办法,便将手下报上来的消息一一告到了秦正礼处。
“这个乔顺,朕看他是差事太清闲了!居然跑去青州胡闹!”
秦正礼将吕宗辉递上来的折子拍在桌案之上,话语之中满是对乔顺做法的斥责。在他看来,乔顺在青州做下的事完全是在干扰青州之案的正常审讯。
吕宗辉收集消息时便也将注重点放在了乔顺身上,加之秦明煜行事低调,需要露面的时候皆是佩戴面具,是以吕宗辉此时只当这些事是乔顺做下的,倒不曾再过在意秦明煜。
吕宗辉既然不知,自然不会上报秦正礼,乔顺便这么在秦正礼的印象之中替秦明煜完完全全的背了锅。
“陛下,乔顺滥用私刑,私审朝廷命官,臣以为须得将他早日召回为好啊!”
吕宗辉见秦正礼对乔顺行事不满,便顺势煽风点火意欲将乔顺召回困在京城,免得搅局。
“这乔顺真是…”
“报!陛下,定州来报!”
还不待秦正礼下旨派遣人手将乔顺召回京都,门外便送来了定州的消息。
秦正礼见送信的侍卫气息不稳,此时半跪在案前的空地上甚至还在微喘便不由面色凝重了几分。
“呈上来。”
侍卫闻言称是,起身将信件捧在手上,上前呈在秦正礼的桌前,秦正礼便伸手取来信件打开读了起来。
吕宗辉此时全然不知定州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见秦正礼眉头愈发深锁,捏着信纸的手指不自觉的有些用力,半晌秦正礼又是往桌上一拍,恼怒起来。
“正是无法无天了,青州出事还不够,还要连带一个定州!”
“陛下,这定州…”
吕宗辉不明所以,便观察着秦正礼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起了信件的内容。
“不必去青州了!来人,加派人手前往定州,将乔顺给朕押回来!”
秦正礼几乎是自齿间挤出这句话,他不待吕宗辉说完便摆手示意吕宗辉不必多言,只是将那张信纸推至桌前示意他自己去看。
吕宗辉一头雾水的上前将纸张取来,不待他通篇读完,只是在看到“乔顺潜至定州,杀定州巡抚姜思勰”时便已经掩饰不住眼中的惊异。
这乔顺疯了吗?青州出事,他去定州闹什么!杀害朝廷命官,这…这是闲日子过得太清净了吗?非要搞这么多事!
“陛…陛下。”
秦正礼话音刚落时,一个小太监匆匆忙忙的跑到郭德顺身边与他耳语了几句。郭德顺不知听了什么面色一变,而后赶忙上前。
“陛下,乔将军他…已经到了殿外了!”
“什么?”
秦正礼得知乔顺私自杀了姜思勰,原本还在气头上,乍一听郭德顺这话也是愣了一瞬。吕宗辉此时更是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在一旁听着这一重接着一重的“惊闻”,与秦正礼一同面露惊讶的望向郭德顺。
“卫将军乔顺,于殿外求见陛下。”
……
乔顺此时立在殿外面色肃穆,跑了一路的马儿此时停在他的身旁“哼哧哼哧”的穿着粗气。观乔顺也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甚至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便一路进了宫。
在这半个月时间里,乔顺与秦明煜二人皆是将注意力自青州转移至了定州。
自秦明煜察觉背后推手是姜思勰后,便以迅雷之势调动了定州的人手。秦明煜在姜思勰处不仅发现了青州一案的内幕证据,甚至还有了更加令人意外的收获。
秦明煜无法亲自到往京都,便将一应人证物证交给了乔顺,令乔顺在杀了姜思勰后便马不停蹄的赶回京都,务必在姜思勰死讯传达之前先一步将证据奉上。
乔顺虽然路上丝毫不敢耽搁,但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只是好在不算太晚。
待郭德顺自殿中出来,乔顺便背着身上的布制包裹跟随郭德顺一同进了大殿之内。
“臣乔顺,参见陛下。”
乔顺进殿便目不斜视的行了一礼,而后挺直腰板站在了殿上,满面坦荡的直视吕宗辉看过来的目光。
“你还知道回来?看看你在青定二州都做了什么好事!”
秦正礼此时正在气头上,见乔顺这般坦荡的进来,顿时火冒三丈。他将桌案上的信纸无奏折抄起,掷在乔顺的脚边。只是秦正礼虽是气愤,但并没有急着逼问乔顺,他还在等乔顺为他上的所作所为解释。
乔顺见秦正礼满面怒容却并未有所实质动作,便知还有将事实讲清的机会。
思及此乔顺立即上前一步单膝跪地,他解下背在身后的包袱,打开后摊放在面前的地面之上。
“臣斗胆私自离京,是为还纪尧鸣一个清白,为还定州百姓一个安生!”
言罢乔顺将摆放在包裹中的信件书册一一挑出,并在秦正礼与吕宗辉二人的注视下一件件的说了起来。
“青州巡抚纪尧鸣乃是为定州侠士蒋知义所杀,那蒋知义家徒四壁却尚有一位病弱的母亲。蒋知义无银钱为母治病,姜思勰便以此为诱雇下蒋知义暗杀纪尧鸣。”
“据我所知,蒋知义此前已然对杀害纪尧鸣之事供认不讳且不曾供出姜思勰,你又如何保证蒋知义对你所说属实?”
吕宗辉见乔顺将事情揽在姜思勰身上不由的出言问了一句,秦正礼闻言也是目露疑惑的眼神询问起乔顺来。
“既然蒋知义一人的供词不够,那加上纪立诚的呢?”
乔顺见秦正礼与吕宗辉有疑早有准备,他将纪立诚写下的供词挑出,递给侍奉在一旁的郭德顺,郭德顺见状便将供词呈给了坐在上首的秦正礼。
“纪立诚已将姜思勰供出,姜思勰雇凶杀人之事证据确凿,而姜思勰杀纪尧鸣,其目的不纯包藏祸心。”
乔顺言罢停顿,秦正礼听到现在心中怒火消去不少,越发觉得若是事情真如乔顺所说,那青州之案便不是那么简单的案子了。
“姜思勰意欲为何?”
“意在青州盐铁。”
“盐铁?!”
乔顺话一出口,秦正礼与吕宗辉皆是颇为震动,秦正礼虽是惊异却并未如吕宗辉这般低呼一声。
吕宗辉见秦正礼看向自己,心知是他反应有些大了,但这没办法,自乔顺突然回京、进殿呈上证据开始,局势发生的转变实在是令吕宗辉没有想到。
“正是,姜思勰加害纪尧鸣便是意在私吞虚报青州出产的盐铁。”
“定州大旱,姜思勰不仅不救济灾民,甚至将城中百姓赶出定州,这才使得开仓放粮的青州城外流民聚居。而姜思勰私占盐铁的背后…”
乔顺言至此顿了一顿,视线斜到了吕宗辉的身上。
“还请吕将军避上一避。”
吕宗辉此时正听的入神,忽然便见乔顺斜了他一眼,而后居然不让她在殿内待着了。见状吕宗辉打心底有点不高兴,只是还不待他开口反驳,秦正礼便已经向他摆了摆手。
“行了,你先下去。”
吕宗辉心中虽有不甘,但既然秦正礼都已经开口,吕宗辉便不好继续留下。他向秦正礼一礼,而后也斜了乔顺一眼,这才离开。
乔顺见吕宗辉走出大殿,便撩袍上前跪地向秦正礼行了一个大礼。
“臣斗胆私自出京,不仅私审朝廷命官、截劫囚犯,更是斩杀定州巡抚。臣不求陛下宽容,只求将青州一案实情禀告陛下,以免奸佞祸乱,忠臣含冤!”
秦正礼见乔顺面色沉重言辞恳切,心中也是大为震动。摆手将乔顺叩首的动作止住,而后闭了闭眼叹出一口气。
“哎…行了,若朕当真是那等不分是非之人,怎会留你在殿上?有什么是非要避开吕将军?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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