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经沙场的男人,已经褪去年少时的青涩,轮廓变得硬朗,气质也多了几分被磨砺过来的坚毅和勇猛。堂堂七尺男儿汉,从阵前冲进皇宫,这一路踏着尸体和鲜血,未曾皱过一下眉头,此刻却一下子红了眼眶。他跪下来,抓住那条铁链,用力攥在手心里,紧接着捂住眼睛,失声痛哭起来。

“他……他竟然如此对你……”

姜艾没有出声,只是别过头,无声落泪。

跪在地上的采芙哭得悲痛欲绝,为无辜丧命的姜家众人,为本可以幸福美满却被上天作弄而分散的姻缘更为她家小姐这些年受的苦,为她刚刚喝下的那碗毒药。

“我带你走!”萧嘉宥从悲痛中回神,用力擦了下眼睛,然后猛地挥刀,斩向那根铁链。

铮然一声,铁链安然无恙,刀上的豁口又多了一个。

“没用的……”姜艾哽咽道。

萧嘉宥不听,紧咬着牙关,再次高高挥起刀。

一刀两刀三刀……

萧嘉宥目呲欲裂,“呀!”

最后一刀下去,锵一声,刀断成两截,坚韧结实的铁链终于有了一丝松动。萧嘉宥跪在地上,涨红了脸用尽全力,终于成功将铁链从姜艾脚上拆下。

“走!”他将姜艾拉起来,转身就往外跑去。采芙连忙跟上去,小心从背后护着姜艾。

姜艾依然赤着脚,脚底被碎瓷片划破几道口子,甚至有锋利的小碎片扎进了皮肉里,每跑一步都是钻心的疼。采芙心疼地直掉泪,想要出声叫住萧嘉宥,却被姜艾轻轻摆手制止。

她脸色已经煞白,不仅是因为脚上的伤,最令她难受的,其实是毒。药起效后,五脏六腑被撕扯绞紧般的剧痛。她感觉到有鲜血涌了上来,竭尽全力压下去,喉头一股腥甜。

声势浩大的马蹄声逐渐逼近,叛军已经杀进皇宫!

栖凤宫的殿门已经近在眼前了,他们也许真的能逃脱,姜艾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那一刻了。

甬道上陈满了杂物和尸体,嘈杂声已经近在咫尺,他们没跑出几步,便瞧见了甬道另一头拐过来的一队人马。萧嘉宥立刻把姜艾推到身后,自己赤手空拳迎上冲过来的士兵,厮打中抢下了对方的武器,与几人战成一团。

对方人多势众,在身强体健的将军面前却逐渐落了下风,眼看着胜利在即,姜艾忽然察觉到身后不对。她惊惶回头,发现一人一马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十长远的甬道尽头,身穿鱼鳞甲的魁梧男人端坐于马上,面色肃杀如鬼魅,手中弓弦已拉满。

姜艾连声音都没能发出,正前方嗖一声,箭离弦,直冲她面门射来,眨眼间已经抵达眼前。

那一刹那,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姜艾甚至能感受到那支箭一寸一寸逼近的压迫感,锋利的箭尖带来冰冷而强悍的杀意,仿佛隔着空气便能将她的皮肤割开。

姜艾浑身僵硬,被定住似的不能动弹。有一瞬间她几乎觉得自己已经被刺穿,下一瞬却听破空之声从耳畔掠过,坚硬而尖利的箭紧紧贴着她脸侧的皮肤擦过,一阵刺痛。

“噗嗤”一声,是弓箭强势没入的声音。

“世子!”

女人尖锐刺耳的嘶喊像是无形的利箭,狠狠地穿透耳膜,姜艾内心深处某个地方像一下子被射中了,她甚至来不及回头看一眼,哇地喷出一口黑色血水。

眼前一黑,身体像突然失去了重量,连方向都无从辨认。短暂的晕眩过后,脊背猛地一震,五脏六腑被撞得几乎错位。

“娘娘!”

姜艾倒地,双眼渐渐恢复了一点清明,采芙伏在她身上崩溃痛哭,不远处萧嘉宥胸口被箭贯穿,紧接着腿上被砍了一刀,整个人猛地一栽,跪在了地上。他嘴角慢慢溢出鲜血,却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向她的方向爬过来。

“艾艾……”

姜艾的意识已经涣散,努力抬起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手指艰难地动了动,最后又无力地垂下去。

皇城上空阴云重重,冰凉的雨滴坠落。

她心里担忧不已,亲自过去杨思思的院子,却被众人劝住,没有进屋子,不时露出焦急的神态。姜艾便在她身旁不时劝慰。

直到大夫赶来,确诊杨思思发了水痘,开具药方,嘱咐许多事项,同时建议将病患暂时隔离开,以免传染他人。郡王府倒是有几处别院可以安置,但郡王妃哪里舍得将唯一的外甥女孤零零赶到庄子去。还是总管劝说世子马上就要大婚,病人留在府里不妥,她才勉强同意,命人先打点好行装,翌日再出发。

姜艾从未主动去害过什么人,尽管这次是因为杨思思蓄意破坏她和嘉宥的婚事,关乎到自己的一生,不得已出此下策并且发一次水痘对人并无大碍,好生休养便不会留疤,她心中还是会有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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