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160;&160;&160;李益在宫中呆了一个多时辰,临到出宫时,杨信留住他,有话要单独跟他说。

杨信将他引到了内侍省。

内侍省的官署就在内宫,离太后的崇政殿不远。上午天气很不错,李益一边走,一边同杨信闲谈。杨信这几日刚刚升迁,从五品内给事升到了两品内常侍。

“杨大人最近连升三品,我还没来得及道贺。”

他笑祝贺道:“杨大人,恭喜啊,以后我得叫你杨常侍了。这宫中的事怕都有要劳杨常侍操心了。国之栋梁,你这肩上的担子不轻。”

杨信笑说:“李大人客气了。李大人这样的才是国之栋梁,我等小臣,只不过是尽心尽力伺候主子罢了,真正的朝廷大事还是要仰仗李大人才行。”

李益说:“哪里。你我都是为皇上太后效力,论亲近,杨大人比我等外臣更跟太后亲近,是我要仰仗杨常侍。”

李益说:“我听说太后把乙浑的案子交给你和司隶校尉府共同办理,可见太后很信得过杨常侍。杨常侍来日必定前途无量。”

杨信笑说:“这件案子有些特殊,交给外人,太后不能放心。”

两人谈起朝中事。

最近可是发生了很多大事。

太后垂帘听政,表面上看,没有对朝廷大开刀。铲除乙浑,也只是抓捕了主犯,并未大肆牵连党羽。但实际上的动作不小。

整个朝廷按职司分为两个系统。前朝和内宫。前朝分三省六部,六部曰吏部,曰礼部,曰工部曰兵部曰刑部。三省曰尚书、曰中书曰门下。中枢在尚书省。

尚书省的首脑是尚书令,但实际负责人另有其人,叫录尚书事。录尚书事只是加官,不能单独作为官名,如之前的乙浑官名为丞相,加官录尚书事。但只要有录尚书事四个字,即意味着督揽朝政了。

太后废除乙浑丞相兼录尚书事,另以常英、拓拔子推、高允录尚书事,但这只是权宜之计。太后垂帘听政,为了进一步的收拢权力,将主要的事责从尚书往中书转移。

原来中书省只是负责前后廷衔接的事务,主要是诏书、政令的起草和修改、存档,诏令的上传下达,可说是整个朝廷中工作最密,最机要的部门。但是没有权力。

不管事,没有事权。

官员的升降、任免、考核,朝廷的用度、开支,功、刑、赏、罚,全都在尚书省。

其实事权才是最要紧的。

她第一步做的,就是将尚书省处理过的公文,交付中书审核,审核完再呈递到皇帝的御案前。又另设了门下省负责起草政令,又将上传下达的工作分属内侍省。这在实际上,就是将原来中书省的事责一分为二,一半给门下,一半给了身边亲信的宦官,实际就是攥在了自己手中,而将尚书省的工作、大部分事权转移到中书,将原来的尚书省架空了。

李益看起来官职没有丝毫变动,但实际的权责近似于录尚书事。只是构建初成,还需要慢慢调整,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转过来的,至少要一年半载。因为太后刚刚主政,恐株连太多,或者过多的提拔自己人,会使朝臣生疑,朝廷不稳,所以才用这釜底抽薪,另起炉灶的法子。

而内宫是她的地盘,变动就大得多了。

内宫一府六局,中枢在内侍省,也唤做内侍监。内侍监不但主管帝后的饮食起居,且已经将手伸到前朝。杨信被提拔为内常侍,参与乙浑一案的调查审理,和司隶校尉府紧密合作,而今炙手可热。

杨信今天找他倒不为公,只是为一件私事。

杨信送给了他一样好物。

只见这东西薄如蝉翼,颜色洁白透明,好像鱼肚,一片盛在小匣子里。杨信递给他看:“李大人猜猜这是做什么用的?”

李益用手拿起来,捏了捏,感觉薄而脆,有韧性,本身应该是有弹性,只是风干了。应该是从某种动物身上取下来的。他将这物放在鼻端嗅了嗅,却无任何异味。

感觉像是吃的东西,燕窝鱼翅之类的,但吃的东西怎么放在这里,怪想不通的。

“好像鱼肚。”李益不解说,“是进补的?”

杨信看他猜不出来,也就不跟他打哑谜,笑说:“不是鱼肚,不过也差不多了,这是羊肠。是男女房中用的。”

李益“啊”了一声。

他显然是吃惊了。

小心翼翼将其物放回了匣中,他有点尴尬。但毕竟也是成人,倒不至于为这种事脸红,他笑了笑,解嘲道:“我还以为是花胶之类的,用来熬汤进补的呢。”

杨信说:“这是取公羊的小肠,剥去表面的脂肪,刮去里面那一层,才得这个东西。用的时候,需要先在热水中浸泡,抹上油脂,男人戴上,有避孕的奇效。”

李益低声道:“这是太后的意思?”

杨信笑说:“不是,是我得了这么件东西,心想李大人或许用得着,所以送给李大人。其实娘娘的身体,李大人也知道,除了几年前流产过一次,这么多年了一直不曾有孕。应当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只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当心着一些才好。娘娘和李大人毕竟都还年轻,若是有什么意外,后事处理起来怕有些麻烦。”

李益怀揣着这小盒子,心里有点郁闷。

避孕。

其实这件事他是留心的,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他全程都会小心,也会算日期。但这种话从旁人嘴里说出来,就有些扎人。杨信的话直白的提醒着他,这段关系的不伦。只能是一场欢愉,不能白头到老,也不能孕育儿女。没有结果的。

李益强迫自己忘了这件事,将注意力转到她的病情上。她先前流产,落了病根。

李益离开了内侍省,又去了一趟太医署。

下午处理了一会朝事。

傍晚时分,他开始收拾桌案,叫车夫准备马车,一刻钟送他去铜驼街。

他有一位朋友,擅长医术,先前给冯凭治烧伤的药方就是从这位朋友手里得来的,很有效果,他准备再去找一找,再问一问她现在的病症,看能否有法子治。那朋友最近刚搬家,现住在铜驼街。地方有点远,拜访的话,最好早点去,不然天黑了不便。这会还没到下值时间,不过这署中他最大,提前旷工也没人能说他。工作安排好,给下属打了个招呼,他便去收拾准备走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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