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子好生油嘴滑舌,娈姝不禁冷笑道:“也罢,你若想疼,你便握着。”

竹帘那边,传来一声轻叹,许久,才又起温暖之声:“陛下,你该是忘了,当初在下劝你之言。你如今比之那时,心内更被贪欲所填,渡悲只怕终有一日,这贪欲会暗自成魔,那时候,许陛下不曾夺得这天下,便已被这贪欲所吞噬。”

不知为何,这莫名男子之言竟也触动了娈姝心弦。自她那日醒来再记不起一些往事,她便觉得内心似是沉了千金锁,只将一切七情六欲都抑制住,唯有这对天下的渴望之情,如初升的朝阳一般喷薄而出。

这感觉,原是在被贪欲所吞噬。娈姝暗自咀嚼着他这一席话。

她虽暗暗将他的话记在心里,却仍旧不肯饶恕他,冷语道:“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名为渡悲,我且来问你,你渡的是谁人之悲,渡的是何事之悲?”

那男子又轻叹了一声,缓缓道:“渡悲原以为,自己投身佛门,渡的该是千万生灵,该是芸芸众生,可如今我却错了……”

“怎么,莫不是你后悔与青灯古佛作伴了?”娈姝言语间煞有轻视之意,她倒不是不敬出家人,只是觉得这男子言语间竟是荒唐,又说这些玄妙之事,想来莫不是来耍弄自己的。

“不,渡悲不悔,前一世,我本该七魂三魄尽消散,因承蒙世尊大慈大悲,便许我再续这一世。渡悲是心甘情愿许身佛门的,只是……我如今明白了,渡悲这一世,只为渡一人之悲……便是陛下之悲。”

虽不知所说是真是假,可他言语间尽是凄凉,娈姝竟也不觉动容。

她不禁松了手,那男子亦松了手,染了他的鲜血的宝剑倏然落地,一声清脆的抨击声惊起了屋外的寒鸦。

“你此话无礼!”娈姝近乎颤声道:“我为西梁女王,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天下女子尽归我管,便就是那些束带顶冠的男儿,见了我也要尊一声女王陛下……这样的身份,这样的地位,我又何处能起悲悯?”

男子笑了一声,却又叹了一声。

“陛下,你这剑太过单薄,若是以此来敌天下,未免太过柔情了。”男子忽然间似是换了个人,才刚所说的玄语,也再不说下去,倒惹得娈姝更为好奇。

又见他说起天下,便问道:“你此话何意?刀剑不过无情之物,夺天下岂可靠这些死物?”

“陛下天真,若是用怨恨炼就,这刀剑必也不是死物了,待出铸炉之时,它便已是一个心怀怨恨,以血为乐的恶魔了……陛下,你若想夺得这天下,必须拥有那样一把含冤之剑。”

眼前人愈发神秘,娈姝自然不肯轻易信她,她许久方才问道:“你一个出家之人,如何会说出这等残忍之言?”

男子轻笑道:“陛下该是不记得了,可是渡悲记得清楚,曾经我说过,若是陛下果真要夺这天下,渡悲必会竭尽全力,为你,堕入额鼻地狱,亦甘之若饴。”

诗云:

朝看花开满树红,暮看花落树还空。

若将花比人间事,花与人间事一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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