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冷静下来后,汪氏心中又觉着不对。
方怀苓不过是一个小丫头,便是有些心机,又何必将自己说得如此不堪呢?
再一想,如此闺学也不是谁都能教得出来的,背后需要大量金钱扶持,那辽东是公爹方毅的地盘,而他又将这位孙女得如此出色,究竟……想做什么?
汪氏越想心越凉,不由得在寒风中打了一个冷战。
若是……
自己歪打正着,说中了真相,方毅也在谋划着将方怀苓送入宫呢?
她深知方毅因着自己的出身,对三儿子方伯然也十分不满,甚至还连带着对孙子方彦宸也很冷淡。几年来从辽东赏下来的东西,方彦宸拿到的,从来都和方伯平家的两个儿子一样。婆婆闵氏又和公公一个鼻孔出气,虽然让自己管着中馈,却把着上院不放,明着什么都支持,背地里却对自己不远不近。
汪氏攥着儿子的手,又紧了两分,心道此事只怕不简单,别是方毅打算把孟宝君的女儿抬举成贵人,然后压自己这一房吧?哼,看来世子爷还是骂得轻了,那老不死的竟会背后整事!
却说怀苓还不知道,自己的无心之举,竟然让汪氏心中百转千回琢磨出了无数后宅倾轧来。她此时心情正好,打量着如意馆里的精致陈设,笑盈盈地和方怀歆说:“三妹妹这里布置得倒是清雅别致,我可得好好取取经,等我屋里那一团乱打理得差不多了,再约妹妹去我那儿做客。”
方怀歆秀眉轻挑,露出几分自傲来,嘴里却谦虚道:“其实我就是贪玩,平时喜欢去淘些东西摆着。二姐既然看着喜欢,改日我便去求了母亲,带咱们去相国寺上香。等回城时,我就带二姐去几家常去的店里瞧瞧。听说他们有南洋的门路,所以有不少新奇的摆件儿,有趣着呢。”
这时她见秋纹抱了几卷描红来,忙拉着怀苓去看:“二姐你初来还不知道,教我们习字的南先生性子可怪了,我们几个姐妹人人学的都不同。大姐习的是颜体,四妹是馆阁体,我是赵体。所以我这里多是赵体的描红,二姐你拿去先练着顽,等先生见了你,说不定会教你练哪个呢。”
怀苓接过描红展开一看,果然是临赵孟頫的描红,只见笔道停匀,清腴华润,流美动人。
再看方怀歆的临摹,笔体精致秀美,点画牵丝映带,却是柔媚有余,还欠缺赵体应有的温润闲雅。
她微微一笑,想到羞怯温柔的大姐方怀贞,习的是笔意谨严,又不失大气朴拙的颜体,而跳脱娇蛮的方怀萱,习的却是最方正圆润不过的馆阁体,显然前者是为了开阔方怀贞的心胸,后者就纯粹是为了板方怀萱的性子了。怀苓顿时觉出其中字与人的对应来,对这位南先生因材施教的做法大觉有趣。
方怀歆此时还以为这位二姐不过是个草包美人,因而存了炫耀之心,便坐下给怀苓讲述起几位闺塾教习来。
原来武宁侯府如今专为小姐们聘了三位塾师,一位便是教习书法、讲习女学的南先生,还有一位是出身自教坊司的女教习姓季的,专职教授琴棋书画,余下的一位则是府内管了上院灶上的余嬷嬷,专门教授厨艺。至于裁衣绣花之类,则由各房的大嬷嬷平日里教授,便不算闺塾内容了。
怀苓听罢,抿嘴笑道:“真没想到,竟是这样面面俱到,如此精心,莫不是要教出一位女状元不成?”
方怀歆闻言面上突然一红,吞吞吐吐道:“这倒不是……只是……哎呀,二姐以后便会知道了。”说完不知想起了什么,便半晌不语,眼圈也微微泛了红。
怀苓心下一惊,不知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对,忙道:“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其中有什么忌讳?”
方怀歆却不愿多说,只道:“你以后便知道了,要我说,晚知道比早知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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