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衍的父皇是因她爹而死,钟衍也被她爹的寒毒折磨了这么多年。那些毫不留情被揭开的真相,以摧枯拉朽之势,摧毁了很多事情。

她和钟衍之间,如今其实横亘着太多东西,而她这样事事都要梳理妥帖,最喜欢清清醒醒活着的性子,在看不到钟衍眼中的情谊后,便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今日虽是为了引开莫许和钟衍的注意力所设的局,但她终归还是存有私心的,她想知道钟衍的态度,爱或不爱,总要有个答案。

只是

很可惜。

“如今慕宁已死,你再无任何利用价值,望贵妃能好自为之,朕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他说望贵妃能好自为之,而她却想起了四年前在绝情崖他奋不顾身的跳崖相救,紧紧拥着她,眼眶发红地颤声说,小晚,你吓死我了。

她不知那时他为何会救她,她只知道,那时的他愿意陪着她一起死。

在绝情崖底,他眸光幽深的看着她说,以后要相信我,无论怎样的选择,我都不会伤害你。

这几年来不论身处怎样的险境,他总会握着她的手,镇定自若的说,有我在,不用怕。

可方才他说,望贵妃能好自为之,朕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看见他身旁穿着一身明黄凤袍的莫许,她又想起那时他想立她为后,她总是拿各种各样的借口推脱敷衍。虽然有一部分原因是怕麻烦和仗着他的宠爱有恃无恐,但更多的是因为她想多腾出些时间陪着他。

陛下体弱活不过而立之年这个传言,她从小听到大,那时又正遇上他身体最差的时候,寒毒动不动就会复发,他一昏迷便是好几天,她口中虽然从来不提,但却真的很怕。怕他突然丢下她离开。

那时她总是想着,来日方长,只要他能好好的,晚几年封后又有什么关系呢。

如今……

她总归是不后悔的。

若他要变心,又怎会因为她是皇后而有所改变。她慕晚要的,从来都不是荣华和位分。

然不后悔之余她也终于明白,这世上的很多事都没有来日方长,有的只是数不尽的世事无常和乍然离场。

帝王的爱,向来都是雁过无痕,雪过无声,所谓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过是一场如镜花水月般迷人眼球的海市蜃楼,一场帝王赐予的空欢喜而已。

最是无情帝王家,这世上无一例外。

钟衍也不例外,他的君无戏言,终究变成了笑话。

虽然这不是她所希望的答案,但毕竟是他亲口说出,她真真切切地亲耳听见的。

以前她一直坚信,他未亲口说出的,便都是流言蜚语。如今再也没有理由自欺欺人下去了。

此情应是长相守,你若无情我便休。他既已放手,那她在这深宫之中,便也再无留恋。

“什么叫好自为之,我慕晚从来不知,但我却知道什么叫做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慕晚强压下心口一阵一阵的刺痛,缓缓抬起眸子,眸光清明,唇角微扬,“钟衍,你的君无戏言,终究变成了笑话,不过没关系,遇到你之前,我原本也从未想过留在帝王家……”

虽已打定主意要潇潇洒洒的放手,但心口却痛的厉害,每说一个字,便像是亲手拿着一把刀在心上割开一道口子,反反复复,来来回回,疼痛无孔不入,一点一滴渗透进全身的骨肉之中,连呼吸都要费尽力气。

眼前一片昏暗,脑中嗡嗡作响,似是有什么东西在四处乱撞,喉间渐渐泛起了血腥味,慕晚下意识的抬手捂住心口,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浑身却恍若被千万把小刀来回切割了一番,每一处都翻来覆去的疼。

“噗”

望着绒毯上殷红的血迹,慕晚却鬼使神差的舒了一口气,身子渐渐瘫软,失去意识前,只觉得满眼涌入了昏暗的猩红色,四周的一切都被淹没消失,摔倒本应该会痛,可她却并未感觉到痛。

半梦半醒之间,总觉得被拥在一个带着清雅药香的怀中,一只冰凉的手紧紧攥着她的手,另一只手轻轻将鬓边的发丝捋到耳后,有一下没一下拍着她的背,似是在哄婴儿入睡一般,温柔又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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