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走下那七级台阶,好比将赵家覆灭之痛又重新经历了一遍。王春华咬咬牙,决意不再自己给自己添堵,绝不回头看那华丽的“郑府”门头。
现在,她只有剩下那两条路可以选择了要么去找杨祖明之妻赵湘,也就是她的姑外祖母要么去找淞郡王之妻赵清,也就是她的堂姨。
她选择先去找赵湘。
……
在郑府耗了太久时间,赶到申亲王府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万家灯火。
空气中飘来阵阵饭菜烹饪的香味,不知不觉,王春华也饿得饥肠辘辘了。可是下一顿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所幸,姑外祖母赵湘热情地迎接了她。其实这赵湘与王春华的血缘倒不算亲,还不如李珍那边的血脉亲,赵湘只是赵铎与赵松同父异母的庶妹,岁数也比赵铎小了将近20岁。赵湘早早就嫁给申王之子、骠骑将军杨祖明,与两位兄长的往来也远不如皇后三姐妹之间多。但不知缘何,在赵府初见王春华时,她就喜欢这个貌若天仙的侄外孙女,今日王春华一来找她,她便热情地迎接了上去。
茶堂的角落里,熏着淡淡的檀香。茶堂正中央是一张长形茶桌,上面是三杯热气腾腾的清茶。桌子的一边摆着一台杉木仲尼琴,闲雅而庄重。
王春华的视线忍不住在琴上停留了片刻。这把琴的模样如此熟悉,记得从小在家里,母亲赵澧兰就手把手教她弹琴,当时弹的,就是一把这样的杉木仲尼琴,颜色、花式都一模一样。
自王家满门覆灭,王春华已许久没有心情弹琴了。音乐从她的世界消失了,一同消失的还有笑声。
申王杨展坐在长形茶桌中间。他特地支走了其他家人,屋子里只留下他、赵湘与王春华三人。
杨展与赵铎一般年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打量着王春华,面带着些许忧虑之色。
“你是赵湘的侄外孙女,便也是赵铎的侄外孙女了。这回赵家的灭门案,连我的女儿杨思荣都被处斩,可见皇弟这次怒火之深。若在此时被旁人说道,我收留赵家遗孤,传到皇弟的耳朵里……”杨展摸着下巴,眉头紧蹙,意味深长。
言下之意又是要赶她走。王春华惶恐不安,正欲解释什么,赵湘忙道:“春华虽是大哥的侄外孙女,但血缘非常之远,您也看见了,夷三族都牵扯不到她身上,哪怕是母、妻、孙三族,还是牵扯不到她身上,可见血缘之远。她年方十七,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现在又流离失所,无家可归,这才投奔了我们府上啊。”
说罢,赵湘的眼睛又湿润了,“我若非嫁入王府,只怕这次也躲不过赵家的灭门案!在这场灭门案中幸存的,就只有我与赵清两个已经出嫁的女人,其余的,姓赵也好,不姓赵也罢,都没一条活路,老天爷啊,我们赵家这是造了哪辈子的孽啊……”
杨展郑重其事道:“春华,你听见了吗,赵湘就是因为嫁作人妇,才在赵家灭门案中得以幸存。如果你想彻底远离赵家的牵连,现在面前唯一的一条路,就是嫁作人妇。”
王春华凄苦地一笑。这些道理她何尝不懂,如果她住在赵家这段时日已经找机会嫁了出去,这一次也就不至于落得如此悲惨境地了。她嘴唇微微动了动,却什么说不出口。也许这就是她的命吧!
赵湘抹了一把泪,也点头道:“春华,正是这个理,你最好早点嫁出去,我们这府上……难保什么时候就会像赵家一样……”
王春华忙阻止道:“姑外祖母,可不能这样说啊,这怎么可能呢?”
赵湘低头不语,神色悲戚,一旁的杨展却道:“她说得没错,我们家确实难保有这么一天。”
见他眉头紧蹙,似有难言之隐,王春华试探着道:“何出此言?”
杨展看了她一眼,沉默片刻道:“你有所不知,今日,皇弟为了彻查粮草一案,将我们府上查了个天翻地覆,虽然未能找出什么证据,但看样子是已经盯上我们了。”
“粮草一案?”王春华微微皱起眉头,这事也就是今天清早发生的事,她在赵家还尚未得知。
杨展沉重地点点头,“突厥之战,祖明的六万大军都离奇地中了毒,在战场上集体毒发,以至于不敌突厥,全军覆没。此案蹊跷至极,皇弟正在严查。祖明虽已战死沙场,可他身为此战主将,不可能不查到他身上。”
王春华目瞪口呆,“他怎么可能给自己的士兵投毒呢?不管什么原因输了仗,可是要拿人头谢罪的啊。”
“就是蹊跷在这里。”杨展烦躁地摇了摇头,“粮草的运输、存储,一系列的操作都是他亲自把控、和兵部亲自对接的,除了自己人,根本没人能有机会去投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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