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我压根没法控制自己一遍又一遍的回放不久前的一幕,周唯那些激动与无奈,再到他决绝的转身离去,都成了一把尖锐的刀子,插在我的心口不断搅啊搅,痛就大张旗鼓的铺陈开来,我像是被抽光了浑身的力气,黏在床上失眠到凌晨五点多,才在筋疲力尽里沉沉入睡。
我做了梦。
梦里是我与周唯初见的场景,在那个充满着青嫩面孔的桂庙路口,他带着满满阳光的生机澎湃朝我走来,他对我笑了笑,我在梦境里竟无法挣脱现实的折磨,我还是那么清晰得记得我与他未来堪忧,于是我哭了。
嚎啕大哭,撕心裂肺。
可我连在梦里,都无从尽情宣泄,我这边还没停下来,突兀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将我从梦境里不由分说的拽了出来。
惊了惊,我猛的睁开眼睛,我推开已经被泪痕沾湿的枕头,把手机拿了过来。
严肃的口吻,戴良辉说:“刘小姐,周老先生有事找你,麻烦你立刻过来。”
朦胧的睡意被彻底驱散,联想到我昨天对周唯造成的困惑,我总有不祥预感缭绕心头,我连弄个冰袋敷一下红肿的眼眶都没心思,我换了套衣服,就风风火火的出门。
是楼顶小花园,周进阳一改平常不是果汁就是茶的作派,他开了一瓶红酒,我去到时他已经喝掉了大半,可这些能给人带来麻痹和畅快的酒精,还是无法抚平他眉宇间层层堆积的皱褶。
示意我坐下,周进阳不像戴良辉给我制造出来的焦灼紧张气氛那样,他淡淡的语调:“多安,你这几天还好吗?”
我垂下眼帘:“马马虎虎过得去。”
还是轻描淡写的调调,周进阳轻声说:“你也别只顾着忙工作,有空你还是得跟朋友出去玩玩,年轻人,哪能只管埋头工作没一丁点社交,你说是吧。”
越来越摸不清周进阳的路数,我大气都不敢出得放肆:“知道的,我都有。”
“多安,你其实变了。”
扬起脸来,周进阳望向远处,他端着酒杯晃来晃去:“以前在我看来,你是一个特别能拿得起同时又放得下的好姑娘。”
心像是被什么硌着,说不上多难受,但就是不大舒服,我两手合在一起:“人总不能一成不变。”
一鼓作气的把杯子里面的酒喝了个精光,周进阳把杯子往桌子上一顿:“你去再拿两瓶酒过来,陪爷爷喝一个。”
我下楼上楼才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周进阳已经把那瓶酒见了底,他从我手上又拿了一瓶去,他给两个杯子倒得快要满溢出来,他朝我举杯:“来,咱们爷孙俩,庆祝一下。”
我更是无措,小心翼翼的:“爷爷,庆祝什么?”
“到目前为止,除了周天权那个混崽子,毛洁琼,陈国全,谢德及谢薇父女,这几个算是重点人物吧,全都进去了,这事不全是你的功劳吗?”
用让我琢磨不透情绪的淡淡声音,周进阳顿了顿又说:“多安你打了那么大一个胜仗,我没能提供到位的协助,只能在你功成身退的时候备些薄酒,沾着你的光喝上几口,就算是为你庆祝了。”
但我还是能分辨得出周进阳这话,绝对不是再褒扬我。
不过,我又不能纯粹的将它定性为在嘲讽我,或是责难我。
内心繁潮巨浪,我还是撑着举起杯来:“胜利不胜利的,我无所谓,但我万分确定我问心无愧。有些东西是可以拿起放下很轻松,但有些东西我过不去。”
“多安,你无需那么敏感,我不是为了责怪你什么。你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你至少算是维护了公义不被践踏。”
眼神涣散几秒,周进阳缓缓敛起亮光,他看着我:“喝酒吧,你喝差不多了,我让老戴送你回去。”
重重捏住高脚杯的柄子,我主动碰了碰周进阳手里面的杯:“不,我没有那么伟大,我才不是要去维护什么公义,我只是希望过些平常日子,仅此而已。”
“嗯,这不是什么重点,我们随便探讨两句即可,多安你不需要较真。”
又是豪气喝光了杯中酒,周进阳手微颤着把杯子顿在桌子上,他语速放慢到了极点:“喝完这顿,我们就算是彻底散伙了,多安你以后不要再往我这边跑了,就当不认识我这个人。”
怔住半响,我强忍着快要呛到嘴里面莫名其妙的酸:“爷爷,是我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不满意,所以你要与我划清界限吗?”
“并不是。”
周进阳刻意避开了我的目光:“即使你是比起前阵子,变了一些,但你仍然是一个心怀善意的好孩子,我都知道的,我也信你能保持初心。只是你我家人一场的缘分,该有个了结。多安你有空,不妨多些与朋友出去玩,认识更多更好的男孩子,你还年轻,别顾着在一棵树上吊死,这不值当。你把我这话,全给搁心里去,知道吧。”
又是如此。
听不下这样的劝,我心犹如被钢丝狠绞,我坐直了身体:“爷爷,我相信周唯能好,他是一个自制力和意志力特别厉害的人,他肯定能好,他不在的这段时间,我会好好守住万盟,我也会不定时来看你,你有需要我过来照顾做饭什么的,我都可以,我和周唯结了两次婚,我和他的缘分散不去,我已经做好了决定,这个话题,我们此前也讨论过了,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了。我,不会放弃周唯。”
寂静片刻,周进阳把视线转回,落入我的脸上,他一字一顿:“昨晚,小唯给我打电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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