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进阳径直坐在沙发上,他抬了抬手示意一下:“多安你也坐。”
我刚在他对面落座,周进阳就蹙起眉头:“前几天你在医院,医院人多口杂,有些话我不太方便与你说,今天看你恢复不错,咱们也回到家里,那我就直说了。”
我心悬起半高:“爷爷,你说就是。”
“我决定起诉周天权。”
两只手握着拐杖的手柄,周进阳的语气慢到极点:“我要起诉他涉嫌杀害我的儿子天陆,同时要起诉他对我孙媳妇实施人身伤害并且导致流产,这两项罪名加起来,如果最终入罪,等待着他的大约是终身监禁。”
这对于我而言,或是天大喜讯了,可当我看到周进阳眉宇里隐忍着的纠葛重重以及眸中暗涩的迷惘,我无法将那些喜悦跃形于色,我努力将自己的声调持稳:“爷爷,我不知该如何安慰你,但你能作出这个决定,你真了不起。”
“不,多安你别夸我,我担当不起。其实早在医院,在你没有给我透露是周天权那个坏心肠的兔崽子害死了天陆,我是有自己的考量与动摇的,周天权他再坏到透顶,他也是我儿子,是与我血脉相连的人,我已经失去过一个儿子,我已经尝过白发人送黑发人终的滋味,我现在只想求稳。所以我当时,自私凌驾一切。”
语气黯然,周进阳语速更慢:“多安你当时,肯定是已经看透了我是这样对吧,但你没吱声,你用沉默来保全了我在你面前作为长辈的尊严,你是个好孩子。我很羞愧,你对我有许多善意,我对你,却无法做到那么掏心掏肺,你被周天权这样伤害,我竟没有积极想要为你主持公道。爷爷对不住你,我担不起你那一声爷爷。”
头埋下,周进阳全是歉意的姿态:“多安,对不起。”
我有些手足无措:“爷爷,你别这样。”
周进阳缓缓抬起头来,他苦笑:“就算有再多光环加身,我在本质上还是一个迂腐的老头子,多安你别笑话我,明知周天权已经无可救药还多次选择纵容他。”
大气都不敢多出,我只能没有多少营养的:“为人父母都这样,有纠结和权衡其实也正常。”
长叹了一口气,周进阳说:“你能理解,那真的太好了。不过我这次是坚定了,那个孩子已经从里里外外坏透了,我不能将他教好,那就让这个社会的守则去教育他,他进去也好,他进去即使他再有作恶的心,也没作恶的本事了。”
莫名心酸,我只能含着嗓子嗯了一声。
沉寂相对一阵,周进阳语速慢慢持稳:“多安,是这样,我起诉周天权是需要证据的,尽管我已经安排老戴到处去打探,但是效果不明显,你这边不是有他谋害我天陆的证据,可以拿来给我这边用用?”
“这当然没问题。”
先是顺口一答,我随即想到什么似的:“但是爷爷,周唯找到的那些证据,我看了看,它应该还不足以作为呈堂证供。”
周进阳敛眉沉思一阵:“这个也得看如何运用。你把它拿来,我也可以让老戴按图索骥去翻到更有利的证据。”
眼皮子抬了抬,周进阳看我,他可能是怕伤到我的感受,他拿捏着口吻:“还有个事,多安,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问问,如果你曾经有将周天权对你使用暴力的一幕记录下来,那眼见为实的证据,要比你一千句证词都有效。”
反正周进阳都看透我是套路了周天权,我也懒得再是假装一番,我坦荡道:“有的,各个角度都有拍到,是视频?”
周进阳脸色如常:“我猜想,多安你家里的设备应该是出了故障,只拍到画面但是没声音吧?视频有声音的话,若是两方语言冲突激烈,可能会被钻了过激动手的空子。”
愣了一会儿,我反应过来,我心领神会:“对对对,我那个设备用得不熟悉,故障了没响的。”
看得出来,周进阳是一万分的坚决,这就意味着我与周天权这场博弈,我是后来居上的算是一记把周天权给KO了。
可是,这迟来的胜利,却无法将周唯带回过去的旧时光,也无法遏制周唯病情的迅猛发展,更无法让我与周唯再见一面。
是留下来吃饭了,周进阳还特意让戴良辉开了一瓶酒,他即使喝得醉醺醺的变得特别话痨,他却没有哪一个字是透露周唯的信息,他就慢慢的醉倒了,最后他被戴良辉搀着要带他回家,他像一个孩子那样毫无形象又哭又闹。
我屹在家门口看他渐行渐远,看他本就还算壮健的身躯似乎缩成了一个可怜的小点点,我百感交集。
但是我没有太多时间来难过。
现在的我,暂时没有软肋也没有多余牵挂,我无需再前怕狼后怕虎瞻前顾后,我要抓紧时间展开下一步动作。
晚上,待华灯初上驱逐夜幕,我翻出刘钢上次给我的卡片,给他拨去了电话。
反馈还算迅速,不出一个小时,刘钢就出现在我与他约好的咖啡厅里。
屏退了服务员,刘钢的客套话说得十分顺溜:“刘小姐,我很遗憾听说你前几日遭遇周天权先生下狠手的事,我本想去医院探望一番,但我怕我的冒昧造访会给刘小姐带来困惑,我只能作罢。今日得知刘小姐已经康复出院,我总算放下心头大石,这就好了。”
我耐着性子听完他这些废话,我轻描淡写的口吻:“十分感谢刘先生挂心。”
“应该的。”
刘钢顿了顿,他有些套近乎的意味:“我和刘小姐同一个姓氏,本家,五百年前还一家人。”
我漫不经心扯开嘴角笑:“确实如此。刘先生你是大忙人,不妨咱们套话少说,你前些日子说有私事想要请教我,我为此好奇许久,今日刘先生可以帮我解困答惑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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