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唐只觉胸口有股泉水一样的暖流涌动,扯动他脆弱的皮肉,让他百爪挠心一样的难受。

屠灵被一股大力排斥,一下子飞出体外,落在白唐掌心,铮的一声刀鸣,恍若憋屈许久终于舒出一口气,忍不住的轻狂畅意,一下就将白唐手心原本的阴气刀震碎。

白唐握紧了刀柄,道:“懂。”

太上的话有天下尽托付的托孤之意,白唐听懂了,连面色都沉重几分,他看向太上,想从他脸上看出出些许端倪,却只看见了他伟岸的身形,和他满头晦暗的银发。

“生死如常,元始通天尚且看的通透,我又怎会着相执迷?”太上的声音落在耳边,却又仿若隔了千万重的距离,“众生艰难,为寻一线生机,万般皆试过,如今才知自然无常数,天自留生机。”

“我今日去也,承势星君,众生皆在你手,且好生抉择。”太上始终未曾回头,只迎着昊天那一道撕裂天地的银光,从容抬起拂尘。

在商周的年代里,白唐曾耍赖要他一招之诺,如今他天人五衰濒死之身,用通身造化之力,一为他造遗失之心,助他功德圆满横度此劫,二为他阻一程昊天携怒重击撕裂空间之威。

白唐很是知机,当即闭耳垂目,只感受着胸腔里新生的心脏,感受着它的跳动,等待最后一丝血肉也与胸腔处的窟窿严丝合缝的连接起来。

太上一身道法出神入化,信手拈来就是春风化雨杨柳生枝,那一拂尘过去,竟将那一道银光悉数湮灭,万缕银丝倒卷如银河落,一往而前袭上昊天的衣襟,只一下,就将本就半残的昊天击倒在地。

太上那柄跟随他百万年的拂尘也寸寸碎裂,灰尘一样散落在昊天的周围。

长风浩荡,空气中裂纹丛生,黑白交织的闪电在空间裂缝里肆意流窜,不知从何而来的天火纷纷扬扬,时不时从裂缝里降落在浩瀚的天河上、弹丸之地的不周山上,降临在他们两人的背后面前。

烟火缭绕中,太上的眉眼越发浅淡,身形如山如岳,又如落笔恢弘气度凛然的画卷,只负手身后,静静看着昊天。

白袍沾染尘埃,高贵的帝君却不肯认输,他挣扎着悍然站起,眼眸漆黑而纯粹,神色里是众生故去我独在的清醒沉静:“多年同舟,太上虽提前弃舟登岸,本君却需继续摇橹前行……你且好走。”

话音刚落,便有强劲的罡风四扫而过,吹拂过太上的衣梢发角,那白色的身影顷刻如云烟散。

太上注入体内的那股生机还在发热,白唐的心脏只补了一半,他却已等不及心脏补全,就骤然抬起头来,手里屠灵翻转,刀锋发出锐利的啸叫。

此时的昊天仍是月佩风襟的出尘之态,神色里却有孤掷一注的决然,手

将将抬起,与白唐那骤雨般袭来的刀一触而过。

白唐方一动刀,便是全然不管不顾羯鼓惊马样的急攻,刀风过处,本就飘摇的空间又被切割出无数裂缝。

昊天体内的灵力刚才又消耗一空,只接了他第一刀,便被震裂肩头衣衫,刀气过体,鲜血便从细小的伤口中浸透而出。

他已万多年没与人这样近身交战,身法却不见生疏,轻灵飘忽不可捉摸。

两人一交手,便全无迂回曲折,直接就是全无余地以死相拼的激烈。

空间一阵阵崩塌,在刀光剑影中露出更加狰狞的裂缝,无数闪电雷霆在他们周遭闪耀。

白唐胸口里的心脏越来越完整,原本迟滞的力量越发顺畅,屠灵刀也越发凛然谨慎,一刀刀劈开被昊天折叠的空间,逼着他退往不周山的山崖边。

数息过后,昊天已被白唐凭空构建出的刀网逼至那山崖边,旋身间与白唐的屠灵一错而过,再一偏头,正见白唐手腕翻转,屠灵带着风雷声劈裂空间,不可抵挡直奔咽喉而来,堪堪贴上喉结,刀气将他咽喉处划出一道血口。

白唐喘了口气,左手拼命按着胸口,忍着那蚂蚁啮心一样的酥痒:“最后一眼,你看看这四海荒!”

昊天的手垂在身侧,轻微的颤抖,勉力冷静道:“如何?”

白唐面色有种难言的青灰色,仿佛回光返照后的颓败枯死,道:“你要祭天祭地,要救苍生天下,可你一样都没做到……披着慈善悲悯的皮,做着自私歹毒的事,昊天,你该死!”

“无众神,无众生!”昊天的眼神有如疯如魔的疯狂,仿若下一秒就能雷霆发作,“本君殚精竭虑为众生求生路,这是魔障?若让世间文明、生灵、智慧传承下去是魔障,本君便是入魔,又怎样?”

他声音渐大,面色寒霜一层层剥落,露出情绪的本相,眸中有疯狂漾出:“何必多番言语,你也不过畏死偷生……恁多废话,你便确定赢了么?”

“你不肯承认自己生魔障,觉得自己一切都为了众生,”白唐握刀的手伸的笔直,面上半分神情都没有,对身后那些或愤慨或惊怒的声音充耳不闻,“那你就与这众生同死吧!”

屠灵横削,半点都没省力气,是必死之击,刀中贯入的灵力,更足以崩神魂毁灵识,让眼前的人身死道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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