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和ily都不约而同地睡过了头,当他们两人在各自的房间醒来,发现酒店窗外的蒙特利尔,已经浸入一片淡紫色的薄暮,夕阳渐渐落下,整个城市迷幻般地灯光,在逐渐变成深蓝的夜色中,一点点地被点亮,在大玻璃窗前,如同教堂祭坛上,一片烛光摇曳的海洋。

陈默,本来是想好好睡一觉的,但是只要一闭上眼,就似乎看见那个黑色的影子,游荡在自己房间的门口,在床边,甚至毫无声息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如同一团虽然没有生命,但却邪恶得如同来自地狱的雾。陈默能感到自己呼吸急促地大声地喊道:“走开!马上走开!我不怕你!”他在床上喊着喊着,就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这一下他就醒了,发觉身上的冷汗已经湿透了全身,等他慢慢清醒过来,才发现是自己连衣服都没有脱,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陈默去洗手间洗了一个长长的热水澡,直到他觉得自己的皮肤,似乎都已经被烫红了,才关上了喷头。他里里外外都换上了新衣服,嘴里还喃喃地说着:“不知道换换衣服去去晦气这事,在耶稣基督这里管不管用。”

他没心思接着睡觉了,于是打开电脑,想查看一下邮件,结果发现收到的,是自己编辑的三连击。他的编辑恢复了毒舌的本性,以极近挖苦之能事,对陈默第一次发给他的稿子的数量和质量,进行了概括,只是在邮件最后说了一句,初稿还算满意,只是太多的东西应该展开却只是草草带过,游记稍显平淡,有记流水账的嫌疑,要加强故事性和戏剧性,要有高潮,要有高潮,要有高潮。他连写了三个要有高潮,还用三个加黑的惊叹号来加以强调。在第二封邮件和第三封邮件里,编辑对他的更新速度也提出了新的要求,要求到每个城市都要有至少五千字的内容,而且要及时发送,不能像多伦多和尼亚加拉大瀑布那样过了好久才一起发邮件。陈默心里一万个羊驼狂奔而过,苦笑着想道:这里的高潮有的是啊,就是一个都没法写啊。而且,小编同志,你知道我给你发邮件那天晚上,人还在渥太华的监狱里呢,我这是用生命在写作啊,你知道吗?

他给编辑回了邮件,也给他说了自己现在的行程,他说渥太华和蒙特利尔的游记,会按照编辑提供的建议进行修改,但是也得给他一定时间,因为时差和开车的缘故,但他会保证文字质量的。

还有一封邮件,是庄羽发过来的。邮件很简短,只是问他是不是已经到了加拿大现在在哪个城市?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联系她,还附上了她的电话号码。陈默看着她的邮件,忽然觉得,有人在惦记着自己,好像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他写了一封很长的邮件给庄羽,他说他人在蒙特利尔,觉得这里很好,如果到了温哥华他会找她的,他也很想见到她。

回完邮件,陈默重新躺回到床上,他觉得自己这回,可以睡个好觉了。

陈默再次醒来之后,先给ily的房间打了一个电话,ily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发闷,懒洋洋的,她说她觉得自己可能感冒了,刚吃了药,跟陈默说不想吃晚饭了。

“要不我去外面给你带点?”陈默问道。

“没胃口,就是不想动了,你自己去吃吧。”

“那你好好休息吧,我下去看看,你记着睡前再吃点药,看看明天你怎么样?”陈默关心地说道。

“好。”ily在电话里回应道。

陈默穿好衣服出了酒店,他在酒店门口的吸烟处,抽了一根烟。此刻的蒙特利尔,已经是灯火阑珊,街头寒冷依旧,但是街头巷尾灯红酒绿的招牌,在浓浓的夜色中,有着一丝莫名其妙的暖意,陈默感觉自己的身体里,好像有一种比饥饿,更让他无所适从的东西在涌动,他努力不动声色地,沿着街道走下去,把自己想象成一个当地人,去一些当地人可能会去的餐馆,或者走进一间,只有当地人的酒吧,点上一杯冰凉的啤酒。

他只是沿着街道随意地走着,任凭这条道路把他带到哪里,他不想看手机里的导航,只是漫无目的走着,一路上的法文标志,让他有一种疏离的安全感。就好像,他本来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他不属于这里,但是他偏偏就在这里了,这已经是既成的事实了,就像一个进错了婚礼现场的宾客,在别人还没有发现的情况下,决定将错就错地参加到底。他像男方的好朋友那样拍着新郎的肩膀,和在座的每个人熟络地打着招呼,像是女方的世交那样,和女方的父亲聊起了蒙特利尔加拿大人冰球队,哪一次斯坦利杯夺得最是艰难惊险,他不用操心自己作为好朋友和世交的义务和麻烦,他只要做的像就可以了,他只要一会儿,像另外一个人,就可以了。

陈默走着走着,发现路上的各种酒吧,脱衣舞俱乐部,还有红色橱窗的招牌陡地增多了。红色橱窗里,都是穿着比基尼的女人,她们有时对着橱窗外送出一个飞吻,或是伸出食指,对着在橱窗前驻足的男人,做着轻轻勾动的手势,那姣好的身材和令人浮想联翩的表情,还有橱窗里红色的灯管,让人莫名其妙地觉得一阵阵的燥热。

街角上,还有街道边上,三三两两地,都站着穿着裘皮短大衣,或是短款羽绒服的女人,但是她们的臀部以下,都是黑色的渔网丝袜或是短裙,各式各样高高低低的高跟鞋,敲在在路面上的声音,有时急促,有时闲散。陈默已经来不及去看她们出众的相貌和衣服下苗条的身材,他觉得自己,可能走错了地方,陈默从来没有想到过蒙特利尔的夜晚,会是这样的活色生香,看着她们,陈默觉得自己似乎也不冷了。

“你有香烟吗?”一个慵懒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响起。

陈默有些措手不及,他转过头,一个和自己身材差不多高的女孩,正在微笑着看着自己。

陈默看着她在寒风中,裹在黑色渔网丝袜中修长的双腿,还有红色的高跟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不太知道该怎么回答。

女孩裹紧了身上的黑色羽绒服,用法语又说了一遍,起码,陈默听懂了香烟这个词。他拿出自己的香烟,说道:“你想试一下这个吗?”

女孩凑过来,陈默这才看清她在浓妆下的脸,她梳着一头金黄色的短发,头发贴着头皮顺畅地往后梳过去,像是葛丽泰嘉宝的发型,她的鼻子出奇地高耸,以至于她淡绿色的眼睛,深陷的眼窝,在她的鼻子如同柏林墙一般挺立的映衬下,都显得平淡无奇了,她的嘴唇很薄,像是两片剃刀的刀片,但是她的妆容很浓,蓝色的眼影和颤动着的假睫毛,眼线画得很凌厉,玫瑰色的暗红口红画得很夸张,除了白色的皮肤,陈默在街头昏暗的灯光下,似乎看见了一个被打翻了的颜色鲜艳的颜料盘。

女孩几乎和陈默是平视着,陈默从来没有这么看过一个,和自己差不多身高的女孩,他竟然有些无形的压力,女孩伸出手,从陈默的烟盒里拿过一支烟,叼在嘴上,陈默看着她,她叼着烟看着陈默,过了两秒,陈默才手忙脚乱地拿出打火机,给女孩把香烟点上,他刚刚意识到,这是在国外,女人抽烟,都是男人给点上的。

女孩无声地笑笑,笑得很年轻,她的身上散发着浓烈的香水味,那味道让陈默想到了热带的岛屿,椰子林,还有细而白的沙滩。

“能问你是哪个国家的人吗?”女孩朝着夜色,吐出一口袅袅的白烟,轻声地问道。她的英语发音里,有着一种风铃轻响的悦耳感。

“中国。”陈默把手里的打火机放回兜里,无意间手指碰到了酒店那张宣传单硬硬的纸片。

“哦。”女孩毫无概念地应了一声。

“你觉得怎么样?”女孩突然问道。

“什么怎么样?”陈默一脸地茫然,他觉得自己站在这里,干什么都反应慢了。

“我,你觉得怎么样?”女孩解开自己身上的黑色羽绒服,扭动了两下,陈默看见她的羽绒服里面,只穿着一套类似维多利亚秘密风格的紧身内衣,她的胸部不大但是很挺,像是两只顽皮的桃子在内衣里晃动着,陈默感觉自己的脑袋一阵眩晕。他确实很久没有碰过女人了。

陈默没有说话,现在有比吃晚饭更加重要的事情需要决定一下了。

女孩看陈默没有说话,以为他是想问价格,又吸了一口烟,说道:“一百五十美元一次。”

她热切地报着价格。

陈默看着她还是没有说话。女孩拿着香烟,在空中画了一个150的样子,“一次。”她又说道。

陈默想了想,拿出那张酒店的宣传单,看了一眼,问道:“桌上舞?是这里吗?”

“你想看桌上舞?”女孩有些惊讶地问道。

陈默点点头。

女孩耸耸肩,说道:“你要是想看桌上舞,得去那边的脱衣舞俱乐部。”她指着街道边上的一个大大的招牌说道,陈默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着那个用霓虹灯做成的裸体女人的招牌。

“那个不能做,只能看,不能有身体接触,,女孩可以动你,你不能动她,你明白吗?”

这个女孩有些怀疑地问着陈默道。

“你叫什么名字?”陈默问道。

“你想叫我什么都成,无所谓的,你也许可以给我起一个中国人的名字。”女孩道。

“我不知道,也许,叫贞德?”陈默脸上的表情,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

女孩难以置信地看着陈默,突然爆发出一阵难以抑制的笑声,她扔掉手中的香烟,对陈默挥挥手道:“如果你想叫我贞德,我可以叫这个名字。”

“你可以表演桌上舞吗?”陈默问道。

“我?那要看你花多少钱了。”贞德耸耸肩。

“多少钱?”陈默问道。

女孩想了想,说道:“你要记住规则,不能做的,不能碰我。”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