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家档口凭借地势扼要,着实风光了不少岁月,大小四十一间街铺,生意不说兴隆鼎盛,可好歹一年下来也能落下些许银钱。

去年档口外的村子不知遭了什么罪孽,最后就没剩多少活口,这官府衙门带人一顿又是封路,又是审查,让百里外大官道上的千百车马无法通行,连带着档口都没个人影,足足一月就没开张。

怎么讲档口里这么多商铺,也算是延坤县城里的纳税大户,因此这大掌柜的发了善心,自掏腰包,带上足足两整箱银锭,亲自去知府那里求了个人情,这才放开关卡。

后来知道这件事的所有铺子老板,那是对这个讲理通情的掌柜叫一个满心感激,今个儿这家请吃饭,那家送粮食被褥,档口里从此便越发活络起来。

做生意的讲究个帮衬,除过锦上添花,雪中送炭才是最为可贵。若是遇到难过的坎,无论上家还是赏脸给饭的客人,亦或是同行,哪怕只要搭把手,规矩人情送上,这便是结下一道善缘,往后江湖路上也好行走做事。

也讲个和气生财,这完全凭手上功夫称霸横行的屠夫,实在不是个做生意的料子,才来月余就让的档口里大小老板伙计都是各怀心思,除过几个趋炎附势的软骨头,其余的除了忍受着勉强度日,大多早就在别处已经打量了离开的主意。

说来也算奇怪,这号称屠夫的汉子在铁律森严的行省内,距县衙不过一日赶路功夫的档口里,就敢杀人流血,当真是无人敢过问,还是这看似只会杀人红眼的屠夫其实来头不小。

档口中央地带的小阁楼之上,不再坐镇肉铺的屠夫终于是登上这里,整个屁股此刻都陷入皮裘做底的太师椅上,满脸肥肉和无数刀疤交织在了一起,吓得跪在面前演奏的琴师一顿胆战心惊。

他不是能赏风度月的雅致之人,委实是行走江湖实在受了太多苦,往日只知道敛财干活,每次看到仪容华贵的公子大妇携奴出游,伴上胡琴袅袅,饮酒作诗,他在背地里怒骂的同时,倒也是心生几分羡慕。

可真到了自己这里,实在听不来这忽高忽低的音律到底有何美妙,只是觉得太过嘈杂无理,烦躁间喝下一大碗美酒,挥手将快要吓出屎尿的琴师赶了出去。

看着一旁乖乖倒酒的侍女,屠夫淫荡一笑,在黑腻的脸上皱出几个褶子,一把将还端着酒壶的侍女搂进怀中,在后者恐惧的尖叫和酒壶碎裂在地的声响中,将整个脸庞都放在了少女酥胸之中,而后传来一阵深深的吸鼻声响。

再伸出满是老茧的粗糙右手,一下摸进了少女裙底,根本不管后者如何在怀中挣扎哭泣,屠夫只是越发受到刺激,变态的快感更上心头,双手一上一下用力揉捏起来。

他刚准备将少女抱进房中好生一番蹂躏,只听见门外一声高喊:“掌柜的,有人要闹事啊,就是那档口边上的张姓酒铺子,摆上破碗啦!”

此刻被打搅好事的屠夫身上陡然生出一股滔天怒意,连带着握着少女臀尖的手掌都是用力一缩,引得后者一阵痛苦的嘶鸣,他站起身将怀中娇嫩人儿往地上一扔,双拳握在一起,接连发出嘎巴嘎巴的骨节声,边走边喝道:“今日将你等抽筋扒皮,都难消我心头之恨!”

张姓酒铺门前。

小二哥此刻连端着盘子上菜上酒的手都开始晃悠起来,几次都将客人的吃食洒在地上,放下一壶酒后,他慌张来到始终平静端坐的少年身边,颤声道:“少侠啊,我刚刚看到那屠夫的狗腿子,可是将门前的破碗给取走了啊,这该如何是好?”

“唉,我可真不该听您的话,这不是自找苦吃嘛。咱家老板今天出去进货,刚巧不在,他要是知道我如此胆大包天自作主张,非剁了我不成。”

“您可不能跑啊,留下我一个就成了等死了。”

“载一哈就把人呕厚死聊,咋弄哩嘛。这一下可就把人给害惨了,怎么办啊。”

少年只是挺着酒家伙计唾沫四溅的唠叨,并不言语。

“所有人全部滚,叫你们掌柜的出来!”

店门外赤膊拎板斧的屠夫在无数围观人群中,独身站在酒铺门前,横臂吼道。

几桌不知晓当地事故的赶路脚夫,感觉到有人放话让他们滚,当即就是操起各地浑话叫嚷起来,甚至有几个性格更为暴躁的汉子直接挥起马鞭就冲了出去,与屠夫对峙起来。

一脸怒容的屠夫并未答话,右手抡起板斧借助身形惯性大力一侧,上前大跨一步砍出,带起呼啸破风声的同时凝聚起一道红色斧芒掠出。

刚冲出店门的两三位壮汉看见这股斧芒,当即吓得止步,原来是高出外家拳劲的练气功夫,怪不得能一斧劈死二十余人。

这世上除过极个别凭着特殊体质肉身超凡,到能和无妄境一分高下的练家子,其余不过在凡阙凝练血脉的人实在不能和内力浑厚的练气士一较高下。就算是那极个别的肉身者,最多也就是能和未触摸云泥境的人过上两招,而且一遇到稍微精通攻击法门的修士,尤其是剑修,根本不是一招之敌。

天下之大,练气为王,肉身为末。

再转眼回到眼前,两三位壮汉虽说没落得个身首分离的惨状,可也是径直被斧芒劈出十数步之远,一路上直接撞坏酒铺里无数桌椅板凳,酒坛碗碟。

先前还骂骂咧咧的酒客看见这一幕缓缓呆滞起身,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而后有一人率先反应过来,低着头往外走去,经过屠夫身旁只是连看都不敢看,慌张离开,没过多久,众人相继全部离开。

屠夫这才冷着脸点了点头,刚想叫出老板问话,却发现还有一人坐在门口并未起身。

他当即吼道:“小子还在那里装什么英雄好汉,是聋子没听见爷爷喊话吗?”

只见得那少年侠客听到以后,仍然是不曾起身,只是放下手中的筷子,右手拿起酒壶缓缓倒上一小杯长夫子,而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才打量起来了眼前双眼通红的屠夫。

随着少年一笑,他平淡道:“在北山无数铁骑下,还敢行事如此嚣张,延坤县董知府是你哪门子亲戚啊,也敢借你董传明这么多胆子?”

一下被挖空底细的屠夫睁大眼睛,略一慌张后迅速镇定后,冷笑道:“死人的话都是像你这般多?若是没几斤本事就别在那里拖延时间了。”

少年根本不将屠夫嚣张的下话放在心上,微微摇头之后,从腰间慢慢抽出无常剑,放在桌子上,轻声道:“你现在跑说不定还能活命。”

四周看热闹的拥挤人群顿时哗然。

屠夫气急反笑,看着那把没有丝毫气机流出的剑,想当然的以为是眼前这小子不知从哪里得来的便宜货壮胆,当下不再有任何想要废话的念头,只是想要把这知晓自己底细的小子感激剁成八块,故而两腿在脚下一蹬就冲了上来,率先发难。

瞬间已至眼前。

斧头不讲任何情理也不留手地当头劈下,当空隐隐有狮吼声浮现。

苏年悄眯了一眼快要至头顶的杀机,这才左手轻描淡写地拿起筷子,右手一抬,无常剑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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