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刚好翟琳端了药来,蓁蓁把药端给皇帝说:“臣妾哪什么都不要,就求求祖宗您每日能按时按量把药喝了就成,然后少发点火,少生点气,下回别让臣妾跑去受惊吓了。”

皇帝含笑不语,不过倒是干脆地把药端了过来一饮而尽。

等收了空药碗翟琳又把前线的折子递上,皇帝捡起一本看了一眼突然皱着眉头说:“这胤褆是怎么回事,这次让他跟着裕王去是要他好好历练的,他倒好才仗还没打完就和主帅闹起矛盾来了。”

蓁蓁原本在拣择自己铺了一桌的棋子,听皇帝这么说把书一合关切地问:“大阿哥怎么了?”

皇帝合上折子,揉了揉额头,“到底太年轻了,冲动,性子还需要再磨磨。”蓁蓁想再问几句,皇帝把折子往旁边一扔又拿起了下一本,用刚刚那句话搪塞了过去,明显是不想再和她多说。

后宫不干政,蓁蓁也不好追问。可第二日皇帝就下谕旨把大阿哥从前线紧急叫了回来,大阿哥赶了十天的路才到京城。到了京城大阿哥见过皇帝就直奔延禧宫。惠妃心疼地过着儿子上下打量了半天才说:“瘦了,也黑了。”

大阿哥此番经历的是从未有过的大历练,不但容貌变了,就连眼神都完全不一样了,少了过去的毛躁,多了几分沉稳深沉,身上更是隐隐有一股肃杀之气,就是对他再怎么不熟悉的人一眼也能瞧出这变化来,何况是惠妃和蓁蓁这样平素就同他亲近之人。这上过战场亲眼见过血,杀过人,到底是不一样了。

蓁蓁说:“大阿哥这不叫瘦,这是干练了。”

惠妃笑着点了点头,眼神又是自豪又是欣慰。满人以武起家,马背上得天下。皇帝虽然说平定三藩之乱收服台湾建立了不世之功,但至今都尚未亲自冲锋陷阵过,而她的儿子已经是个上过战场杀过敌的真汉子了,就这点来说他已经超越他的父皇了,惠妃怎能不以他为傲?

蓁蓁说:“知道大阿哥日夜兼程赶回京累了,不过我和惠姐姐还是有一事想问一问大阿哥,到底你同大王爷在前线出了什么事皇上这么火急火燎地把你找回来了?还有,裕王怎么就突然同意噶尔丹议和了?”

一说到这个大阿哥眼眸一暗,“儿臣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那日大伯父击溃葛尔丹主力后派了个和尚过来求和说得天花乱坠。当时大帐里就有了不同的意见,儿臣和另外几位主将都主张追击,也有人说穷寇莫追还是先行禀告皇上战况待谕旨到了再说,毕竟我军也有伤亡,尤其是佟国舅在那日的炮击中阵亡了。”

蓁蓁一愣,“佟国舅?”

“嗯。”大阿哥皱着眉,似乎对此也十分的难以接受。“佟国纲死了。”

军机要务宫里从来都是一点风声都没的,这都过去一个多月了,要不是大阿哥此刻提及蓁蓁和惠妃都还不知道这件事。

惠妃听得是大吃一惊,“你说佟国纲死了?”

大阿哥“嘘”了一声。“额娘您声音小些,这事是军机机密,连兵部都还不知道呢。那日阵地上炮火实在太猛烈,佟国舅又冲得太前面了就被炮火误伤了,炮火停后清点伤亡才发现佟国舅已经阵亡,救都没法子救,大伯父写了密折当晚就派亲信快马送皇上那了。”

蓁蓁看着大阿哥年轻的脸庞想:难怪裕王这么犹豫了。国舅爷佟国纲都阵亡了,大阿哥又是正当热血的年纪,要是大阿哥贸贸然领兵追击下去万一他再出了什么意外,那这个胜仗就算不上胜了。

“裕王怕是顾虑到你的安危所以才这么犹豫吧。”

大阿哥一点头:“儿臣又怎么不知大伯父的顾虑,儿臣同大伯父说了,儿臣自会万分小心的。更何况草原地广,万一让那逆贼逃得远了,我们再要找他就难了。只是大伯父实在顾虑重重,就这样才暂且答应了那个济隆说的两军停火。儿臣同大伯父那日促膝长谈了一个时辰,和大伯父直言皇阿玛誓要一举歼灭噶尔丹的,此刻我军停手若噶尔丹得了喘息机会趁机逃回漠西科莫多,那我军就鞭长莫及,往后后患无穷!大伯父听完细想后就立刻派人去噶尔丹阵营要稳住对方,不让噶尔丹跑了,只是晚了一步噶尔丹逃跑的事情木已成舟,但我二人在军前并无不合只是意见不同,不知为何皇阿玛这得到的消息却是我和大伯父不合。”

惠妃说:“坏就坏在你那封单独上的奏折上。你绕过主帅单独给皇上写奏折不就让人觉得你俩不和吗?”

大阿哥右手握拳重重砸了自己的左手心,“我也真是没办法了,每耽误一天葛尔丹就能多逃一百里,等他逃回漠西我们就追不到他了!这事后来也果真如此,第二日就传来消息说噶尔丹已经带着精兵开溜了!”

蓁蓁安慰惠妃:“事既然已经出了后悔也没用。”她看着大阿哥问,“此事也事关体大,大阿哥当时可有和明相爷商量?明相爷怎么说?”

大阿哥道:“明相那时不在大营,大伯父派他督运粮草去了。儿臣是同身边的一个副将商量过,儿臣那时也很犹豫,是他劝儿臣还是赶紧上奏皇上以免延误战机。”

蓁蓁听得眉头微蹙,“此人可靠吗?”

“当然可靠。军中兄弟们各个都是生死之交,毕竟我们可是一起出生入”大阿哥说到这忽然不说话了,他似乎也是意识到了什么脸色陡得一变。

惠妃问:“怎么了?”

大阿哥突然重重地抽了自己一个耳光,他这一下打得实在是用力,手放下后嘴角都破了,惠妃惊呼一声,“傻孩子,你这是做什么?”

大阿哥自责道:“我真是蠢笨如猪!竟然中了别人的计了!”

惠妃和蓁蓁对视了一眼顿时明白了大阿哥这话是什么意思,看来给他出主意让他上奏皇上的这个副将是大有问题。

惠妃安慰说:“傻孩子,好好的打自己做什么?”蓁蓁也安慰道:“不是这样的,大阿哥你只是还年轻,不曾识得人心险恶。而我们的对手却是老辣奸猾之人。”蓁蓁轻叹一声:“如今有三件事咱们务必要做好,兴许大阿哥同裕王的关系还能补救。”

大阿哥对蓁蓁一拱手:“母妃请说。”

蓁蓁说:“第一桩就是要查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怂恿你给皇上上奏折。”

大阿哥点点头,眼中掠过一丝杀气。“我一定要把这人查出来。”

蓁蓁道:“第二桩就是裕王那了,你上了奏折给皇上他心底不介意定是不可能的,等大王爷回京大阿哥记得务必要同大王爷把这心结给解开。”

大阿哥说:“母妃说的是,那第三桩呢?”

蓁蓁犹豫了一下,惠妃问:“怎么,可是第三桩事难办?”

蓁蓁道:“我本想着大阿哥此番立功回来咱们借这东风怎么也要助姐姐再上一层楼,只是方才听大阿哥说佟国纲阵亡,噶尔丹又跑了,这一回去前线的将领不但没有大功怕还都要等着清算大过了。”

大阿哥听得也满脸阴郁,此事就是如此,他着急追击也是为此。说白了,只要噶尔丹死,乌兰布通打得再难看损失再惨痛皇帝都能接受,别说死一个佟国纲了,就是他死了皇帝大概都能忍。可噶尔丹跑了以后东山再起威胁喀尔喀,那就是大清心腹大患,就凭这一条,所有前线将士都是延误军机的死罪。

“好风凭借力,本来想有大阿哥的军功在,姐姐能进一步,或是大阿哥能获爵位。如此一来,便都很难了”

蓁蓁好不惋惜,她在前线眼看着皇帝对太子发怒,此刻明明是大阿哥更进一步的好机会。她的痛惜惠妃了然,但惠妃突然想起一事,“佟国纲死了,他的一等公爵位得有人承袭吧?”

“是啊。”大阿哥点点头,“应该是他长子鄂伦岱吧,只是鄂伦岱那和佟国纲父子失和,人之前被皇阿玛外放去广东了。”

“鄂伦岱”惠妃轻轻笑了,“德妹妹有些事真糊涂。”

“我?怎么了?”蓁蓁不解。

“我知道你讨厌佟家,但鄂伦岱可不是讨厌的佟家人。”她又问胤褆,“你可知道?”

胤褆恍然大悟,“是了,鄂伦岱和佟家不合,他与阿灵阿和揆叙才是过命的好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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