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黄昏在疾行之中两个蒙古人机敏地发现身后有人,三番五次摆脱不了后才不得不进古北口镇上修整。现在才出古北口不过半个时辰,五格又发现有人跟了上来。毛二喜当机立断让最熟悉地形的五格带着一行人从另一山口绕行。

说起来太后选了毛二喜陪她上路的时候蓁蓁是真的惊讶,她这才知道原来毛二喜竟然还是个练家子,他能有这样让人闻风丧胆的威名还真不是纯靠慎刑司那恐怖的地牢和刑具的。更神奇的是,他还会说满语,太监里就她知道会说满语的除了他也就剩顾问行了。

走至一岔道,五格让他们稍候自己去探路。趁着这时候蓁蓁问道:“毛总管是怎么会说满语的?难道你是从前跟着太皇太后打关外来的?”

蓁蓁自己说完就马上在心里否决了,一来若毛二喜是管外来的,他这岁数小了些二来宫里有几个老太监就是关外来的,那也是只会说汉话。

毛二喜的马脸上依旧是那副毫无表情的神色,他用不高不低的声音慢条斯理地说:“奴才从前是伺候孝献皇后的,奴才的满语是娘娘教的。”

“啊”蓁蓁惊讶地一挑眉不可置信。

毛二喜看她这么惊讶,淡淡地说:“奴才的事在宫里不是秘密,只是时间久了记得先帝爷时候事的人老的老死的死,渐渐也就没人说了。”

蓁蓁说:“我听说孝献皇后去世后,好多宫人都殉葬了,你怎么?”

毛二喜听到这句嘴角边露出了一丝嘲讽的微笑。“皇后主子大仇未报,奴才有何面目去见主子呢。”

蓁蓁心中一动,原来他竟同她有同样的经历。想到这,蓁蓁不禁对毛二喜多了几分好感和亲近,也没觉得他如传说中那么可怕了。“那你如今呢?”

毛二喜转过头来瞧着蓁蓁:“奴才多谢娘娘。奴才的仇已经报了。慎刑司有一种药不会立时要了人的性命,而是让人一会儿如在火里一会儿如在冰里一会儿又历肝肠寸断之痛,如此折磨十二个时辰才能断气。”

他字字句句犹如地狱里的催命阎罗,却又带着分外凄凉的苦涩。蓁蓁想起丧钟响起之前的那晚,她抱着胤禛彻夜难眠的夜晚,承乾宫里断断续续传出的诡异声音。

“我听说太皇太后将先帝病逝一事迁怒于孝献皇后,承乾宫的故人都被打发到皇庄上去了。”

毛二喜的木桩脸扯了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回娘娘的话,承乾宫能有几个故人,太皇太后心里装的是天下,从来不计较这些。奴才是苏麻喇姑奉先帝爷遗旨让奴才去慎刑司当总管太监的。”

蓁蓁愕然,苏麻喇姑就是太皇太后的化身,她的动作就是太皇太后的动作。她这才明白毛二喜为何能在慎刑司总管太监的位置上一坐许多年,为何他铁面无私不牵涉后宫任何一派。他是先帝和董鄂皇后留在宫中的一抹幽魂,也是太皇太后留给佟佳氏的一把淬了毒的刀。

说到这儿,还有一人似乎被遗忘了。两个蒙古人、蓁蓁、五格、毛二喜,还有一个文质彬彬、白皙瘦弱,脸上带着自怨自艾的痛苦,蓁蓁和毛二喜说完话瞧了他一眼,“刘太医,辛苦了。”

刘长卿觉得自己大概倒了八辈子血霉,自从碰上这位主子就过不上什么安生日子,他拖着快累垮的身子指了指前方说:“臣看五格侍卫似乎不大好。”

先头去探路的五格正匆匆忙忙地策马奔回来,神色凝重地说:“快从另一条道走,这边有人埋伏。”

两个蒙古汉子立刻控马断后,蓁蓁把脸围好,问五格:“你觉得这群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毛二喜波澜不惊地说出了一句雷霆万钧般的话,“古北口到京城快马不过一日,从直隶地界到古北口不过半日,我们未到古北口就跟了上来,只怕他们也是京里来的吧。”

京里!蓁蓁心下甚惧,京里来的会是谁呢,又为了什么?

可已经容不得她细想,六人策马转道,而同时,后方岔道上的一群人也骑着马追了上来。

恩格从营帐里走出来,前方一处高低上清军设了哨所,而他们的主将已经在那坐了一上午了。恩格走了上去劝道:“王爷,您还是回大营去吧。”

常宁举着望远镜说:“回去干吗,看他们怎么吵架吗?”

几个领兵的副将为了要不要继续前行在里头是吵得不亦乐乎,这也难怪,他们自从七日前到了此处就一直按兵不动了。而听说裕王领的那一队人马都已经快追上葛尔丹了,他们却连个人影都没瞧见,也难怪他们要在里头争了。

“都是在浪费时间,皇上不下旨,我们能动个屁!”

恩格听了尴尬地笑了笑。

常宁忽然捏紧了望远镜,兴奋地说:“有人来了!”

恩格还没回过神常宁已经跳了起来往营区跑,“带二十个人跟上我!”

恩格虽不解他们家爷这又是要做什么,不过仍是迅速点了二十个亲兵,一行人骑马冲出了大营,跑了没一会儿就见前头另有一队六人策马向这跑来,他们身后不远处跟着另一队十数人。这一瞧就知道这两队不是一派的,前面的是忙着逃命,后头的追得杀气腾腾。

恩格策马喊道:“爷,不知这些人是敌是友,咱们还是小心些。”

常宁道:“怕什么,管他敌友全抓回去一审不就知道了。”

他们渐渐策马跑近了,前头那六人瞧见他们简直是欢欣鼓舞拼命挥手,后面那一队人马却突然刹住了马蹄,为首地静静观望了一会儿忽然调转马头带着人马往反方向跑了。

恩格问:“爷,要不要追他们?”

常宁说:“穷寇莫追,万一是引诱我们跟上去的陷阱怎么办?先把那六个人抓起来问清楚都是什么人。”

此时那六个人看追兵已走也不跑了,恩格带人很容易地就把他们团团围住。五个人里其中一个看见他高兴地喊了一声:“恩管事!”

恩格定睛一瞧,这不是宫里的一等侍卫五格么,这两年因常替皇上跑腿来恭王府传旨,他熟得很。

“爷,是宫里来的!”

常宁骑着马走了过来,有一个人在瞧清他后虚弱地喊了一声“王爷”,人一歪身子就从马背上滑了下来。

常宁眼明手快地拉了他一把,他才没有摔下去而是险险地趴在了马背上,不过这一下也叫常宁看清了他的脸,“你”他一震,除了一个你字后面的话全噎在了喉咙口。

本章已完 m.3q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