蓁蓁心想:索家怎么尽教太子这些邪魔外道的东西。她对两个皇子说:“你们是担心哭不出来,不如太子显得孝顺是么?”
胤禛立马点了点头,大阿哥慎重些想了会儿才点头承认。蓁蓁道:“孝不是比出来,得是因心中所爱所敬而自然而生,母妃问你们,太皇太后仙逝,你们心中可是难过?”
平心而论太皇太后年事已高,虽然很高兴皇上子嗣兴旺但对重孙辈的关爱却是有限,就连太子也不过按着规矩每十日去慈宁宫磕头,其余阿哥们更是只有每逢宫中有节日才会去慈宁宫请安。但皇子们心中都以皇帝为天,皇帝为太皇太后仙逝大恸悲痛米水不进他们都看在眼里,敬爱的皇父如此他们不免心痛悲伤。
“儿等心里自然也是难过的,只是哭不出来。”
惠妃叹了口气“你们都还没经历过人生酸甜苦辣自是哭不出来的。”白日里跪在大殿里的女人们又有几个人是真心真意因为太皇太后去世而哭泣的,无非也就是想着自己的悲苦才能哭一哭罢了。
蓁蓁摸着胤禛的脸庞说:“哭不一定是至孝,你们如今侍奉皇阿玛真心,未来造福于朝廷,太皇太后在天之灵便是最高兴的,懂了吗?”
胤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顺势依偎在了母亲怀里。雪还在下着,夜色却更深了,蓁蓁搂住儿子心慢慢地沉了下去。
夜色中李煦从慈宁宫正殿默默地退了出来,他仰望天空见云层后中把天空遮了个严严实实连半点星光都瞧不见。顾问行不动声色地走到他身边问:“万岁可是定主意了?”李煦说:“几位王爷劝了皇上仍是坚持正月十一日发引,但好歹同意明儿辍哭一日。”
顾问行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李煦说:“我刚看皇上气虚体乏,明日顾总管还是要多劝皇上恢复饮食,即便皇上仍不肯开荤多用些素斋也是好的。”
顾问行道:“奴才会的。”
李煦拱手辞别,他走到慈宁宫外夜色里忽然有人在身后喊了一声:“李大人留步。”
李煦回头,认出那人是蓁蓁身边的秋华。“秋姑姑。”
秋华一福,走近了问:“李大人如今在内务府当差,可是知道皇上定了发引的日子了?”
她问了和顾问行一样的问题,也难怪如此,原本按照规制丧不过腊月,宫中停灵不过三日,太皇太后的梓棺今日就应该发引出宫。奈何皇上至纯至孝怎么也舍不得,就这样发引的日子一拖再拖,每多一日,这一日三回的举哀就得照常办,皇宫内外都被这场国葬弄得疲惫不堪。
“定了,正月十一日。再有就是因明日是正月初一,辍哭一天。”
秋华听了原本紧绷的神情一下松了下来,李煦瞧她脸上神色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下意识地问:“德主子可好?”他记得上回去畅春园的时候听皇上说过蓁蓁已经有身孕了,算一算她此时已近临盆。
秋华眉心一皱,犹豫了一下勉强吐出“尚可”二字便匆匆告辞。李煦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事重重,忽然调转了方向向东而去。夜色中他并未注意到秋华并不是一个人来的慈宁宫,另有一人在秋华同他说话的时候先一步进了慈宁宫的边门,这会儿两人一起沿着窄巷走进了蓁蓁暂住的小殿。碧霜为她们开了门,同秋华一起来的女子摘下兜帽快步走到炕边,蓁蓁躺在炕上,连日的举哀弄得她精疲力竭,而女子红着眼眶喊了一声:“姐姐。”
蓁蓁睁开眼睛费力地一笑,“你来了啊。”
珍珍的眼泪立时就掉下来了,“姐姐何苦这样受累,要是日后落下病根怎么办。”
蓁蓁握着她的手道:“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知道,如今还不要紧。”
秋华走过来说:“国公夫人也是帮奴才劝一劝,主子如今身怀六甲怎么受得住这一日三次的举哀,皇上身边如今有顾总管在,他是向着我们的,只要顾总管给我们向皇上递个话,主子就不用遭这罪了。”
珍珍听了说:“姐姐就听秋姑姑一次吧。”
蓁蓁费力地撑起身子半坐了起来,珍珍忙上去扶她。蓁蓁扶着肚子艰难地说:“如今还不是时候”
“如今还不是时候什么时候才是时候。”秋华说来又气又急,“好好的一个人如今脸上哪还有半点血色。”
蓁蓁指着秋华对珍珍笑说:“你看看,你姐姐我平时就过这样的日子,身边的人一个个都能骑到我头上。”
秋华心知蓁蓁这又是想把话题扯开,气闷地摞下一句:“奴才给主子泡参茶去。”
珍珍道:“秋姑姑突然到永康门外来找我说姐姐要用人参,我立马就回家把府里藏的几只老参都拿来了。”
蓁蓁问:“你那婆婆没为难你吧?”
珍珍宽慰地一笑,“如今好多了,她也不是那般糊涂的人,姐姐如今得宠,国公爷仕途又顺,她心里明白里头什么关系。刀子嘴豆腐心罢了。”
珍珍解开带来的包袱,里头是一打子薄贴。“姐姐的事我也不敢声张就找了府里的郎中问,当初我婆婆生国公爷的妹妹时难产,是他救了我婆婆的命,国公爷一直都很信任他。他说姐姐如只是疲累没有下红也无其他不适那便无大碍,除了每日继续用人参吊精神外一定要注意保暖。如今天寒地冻,姐姐月份大了气血不畅就容易早产。这是他做的暖宫保胎的薄贴,姐姐放火上烤化了贴后腰上。”
蓁蓁让碧霜拿了一张放火盆上烤化了,珍珍帮蓁蓁解开衣服,蓁蓁穿的厚外表看不出,衣服一脱就能看出肚子膨成一个圆球。碧霜递上烤化了的薄贴,珍珍小心地贴上蓁蓁的后腰,蓁蓁忽然“哎呀”喊了一声。珍珍吓了一跳,“怎么了?”
蓁蓁翻过身瞧着她笑了,“别怕,他刚踢我呢。”她拉过珍珍的手轻轻放到自己的肚子上。珍珍感觉到手掌下姐姐原本平滑的肚子突然凸了起来,好像有什么隔着姐姐的肚子在顶她的手,她吓得一下缩了手。蓁蓁笑着说:“别怕,他动起来就是这样的。”
珍珍仍是一脸心有馀悸的样子“之前四阿哥他们在姐姐肚子里的时候也这样么?”
“是啊,都是这样的,往后你有了身孕就知道了。”
珍珍还没有生养听了脸一红也不回话,薄贴此时开始生效,蓁蓁觉得从后腰到小腹都暖了起来,人一下就舒服了不少,她靠在炕上摸着肚子说:“姐姐的这几胎里,只有如今肚子里这个和当初怀四阿哥的时候皇上不在身边那时是因为皇后娘娘去世,如今又是因为太皇太后”
她说着说着眼泪突然掉了下来,珍珍忙拿帕子给她擦眼泪。“姐姐受了那么多苦为什么不告诉皇上,皇上一向疼爱姐姐,有皇上一句话姐姐就不用再受苦了。”
蓁蓁摇了摇头。“你不懂你不懂”她喃喃着重复着这句却始终没有说出后面的话来。
因百官百般劝阻元旦这一日皇帝好歹是休息了一日,人却没有离开慈宁宫。元旦一过一日三次举哀又恢复如常。自太皇太后殡天已过了近半月,所有人都被这场繁重的丧礼弄得疲惫不堪。阿哥们大都年幼,头一两日还是真伤心地哭,这熬了十几日再伤心也变成了煎熬。有些年纪小的难免就有些坐不住,可毛躁想动的时候看着前头太子大阿哥跪得笔直的腰板,再想着保姆一遍遍的耳提面命也只能强压着心里的躁动老实跪着。
胤祺跪得是百无聊赖,突然听见身后响起一阵不高不低的呼噜声,他转头一看,五岁的胤俄垂着头,嘴角边还趟了一道口水,他竟然就这么跪着睡着了。他往胤禛身边挪了挪,小声说:“四哥,胤俄睡着了。”
胤禛虽然看着跪得好好的,其实心里也难耐的很,这会儿胤祺主动来和他搭话倒刚好趁了他的意。他压低了头对胤祺说:“你别吱声,他跪在咱们后面有咱两挡着别人瞧不见他。”
胤祺觉得他说得在理极了,“嗯”了一声马上挪了回去。可跪了一会儿他越发无聊,身后胤俄的鼾声像催眠曲一样,他越听是越想睡,他不得不把身子往胤禛那探了探,说:“四哥,你同我说会儿话吧,否则我也要睡着了。”
胤禛试着装下正经,不过蠢蠢欲动的心思拦也拦不住,他悄声问:“说什么?”
胤禛这一问倒把胤祺给问住了,他只想和胤禛说几句话解解闷,还真没想过到底能说什么。胤禛见他不说话就问他:“你之前怎么半个月都没来上课,师傅都教了好几篇新文章了。”
胤祺听得一撅嘴,“祖母要侍奉太太,额娘说我要好好侍奉祖母就不让我去,说我反正也跟不上。”
胤祺自从得了那场病后基本都是在太后膝下长大的,连他功课不好宜妃都能得过且过“四哥,师傅都教了什么?”
胤禛便小声把最近书房里师傅们教的文章都和胤祺说了一遍。他声音虽轻跪在他前面的太子、大阿哥和胤祉却听得一清二楚。大阿哥对这素来不怎么感兴趣,听见了也只当是两个弟弟在絮叨。胤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想:老四就爱装腔作势,就这么几篇功课也要在老五这个土包面前显摆。太子却听得心惊肉跳,他记得最近几个小的刚开始学孟子,师傅们才讲过一遍老四竟然就能一字不差地说给老五听了。
才死了一个整天被王熙挂嘴边的胤祚,这怎么又来了个胤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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