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堆在门外,探头探脑地往办公室里看。

自从于笙来了这间办公室,这种探头探脑就已经成了保留项目,老师们都见怪不怪,没什么人注意到外面的动静。

“好,现在活人也看完了。”

班长压低声音,准备带领大家撤退:“前队作后,后队作前,体委断后……”

众人才蹑手蹑脚转身,于笙已经讲完了题,被频频回头的学生引得皱了下眉,抬头往门外看过去。

……

“人终有一揍。”

学委捂着脑袋,挺感慨:“要么横着揍,要么竖着揍。”

体委忍不住吐槽他:“你早干什么去了?反正都要挨揍,干嘛不光明正大打电话让笙哥来接咱们?”

“大意了。”班长作为整件事的策划和领导者,对错误的决策进行了深刻的反思,“本来以为笙哥既然当了老师,应该不会不顾形象地在走廊里追杀我们。”

但没想到他们笙哥当了老师,砸粉笔头的功力居然突飞猛进了这么多。

于笙掂了掂还没砸出去的笔帽,从体委手里接过扔出去的那几个,看了一圈这群人,嘴角还是没忍住抬起来:“你们跑来干什么?”

揍也揍完了,按照于笙的习惯通常不会再揍第二次,班长跟学委生委都松了口气。

七班规矩,有班长在班长回话。班委会对视一眼,正准备代替大家表示“想来看看笙哥、看看老贺,正好赶上校庆校门开着不用翻墙”的美好意愿,边上的几个人已经依次举手抢答。

姚强:“想来回忆一下当初被知识统治的感觉”

段磊:“想听你讲题,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体委:“想看你欺负小兔崽子,坐在讲桌上,让他们还有谁不会,站出来。”

……

“说真的。”学委看着第二次迎接教鞭砸头的体委,忍不住感慨:“你挨揍是有原因的。”

体委依然有点想不通:“什么原因?”

学委抚摸他的脑袋:“活该啊……”

活该的体委没有得到大家的同情。

于笙下节刚好有课,一群人兴致勃勃,争先恐后保证一定不添乱不起哄拿胶带把体委嘴封上,终于获得了去跟着旁听的机会。

“说真的。”

学委把口罩给体委戴上,搬着板凳在班长边上坐下:“我其实能想出笙哥当老师是什么样子。”

班长愣了下,也跟着笑了:“对,咱们应该算是笙哥第一批试验品……”

临高考前的几个月,天气热到几乎叫人有点儿烦躁的时候,于笙从家里搬出来,跟他们一块儿住了宿舍。

也不知道他们笙哥从哪儿学来的办法,一人发一个头灯,把一个班的人拉到洗手间外面那个盥洗室蹲成一排,从头到尾地夯实基础查漏补缺。

有什么问题都能问,一道一道地讲,听不懂就再讲一遍,再听不懂就再讲第二遍。

当时姚强心态有点儿不稳,好几天没睡着,顶着个黑眼圈问于笙要是考不上,还得复读一年怎么办。

于笙当时在给他们整理考点,头都没抬,语气平平淡淡:“那就去我家补,还想让我翻墙进来?”

时间过去的太久,他们已经不记得当时蹲在水龙头啪嗒啪嗒漏水的盥洗室,戴着闹鬼的头灯弄懂了哪一科目的什么问题。

但当时那种心情依然能想的起来。

那种不论考得好还是差,不论最后交上的是一份什么样的答卷,身后都永远有人支撑的心情。

“我当时感动得不行。”

姚强百感交集,叹了口气:“高考完我才想起来,要是我再复读一年,笙哥就去上大学不在家了,我还得坐火车去找他补课。”

班长:“……”

学委:“……”

“那是笙哥知道你十拿九稳能考上。”

段磊知道的比较多,拍拍他的肩膀:“你看,笙哥对我的嘱咐就很多。比如万一没发挥好怎么报名,万一没录上怎么复读,万一复读了怎么视频听他讲题,万一你也复读了,怎么跟我一块儿视频听他讲题……”

“……”姚强重新百感交集:“原来我被托孤到你这儿了吗?”

段磊挺深沉地点点头,还要说话,被他们班长扯了一把:“嘘,上课了。”

坐在教室后排的几个人飞快坐正,谁都没再跟谁交头接耳。

于笙走到讲台前,朝起立问好的同学稍微颔首,放下手里的教案和试卷夹。

浅蓝的衬衫干净利落,覆着的身形轩挺清标,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格外流畅的肌肉线条。

今天的课程内容是讲评试卷,一堂课讲下来,教室里弥漫开一片沉重而略显哀伤的肃穆气氛。

班长对这种气氛很熟悉,有感而发:“青春啊……”

“少说两句。”学委友情拍拍他肩膀,“我当初就觉得你这种不用考试了还回来感叹青春的大人特别欠揍。”

当初的教务处主任就格外喜欢在监考他们的时候感叹青春,尤其看到他们考完试对的答案不一样,都要感慨几句少年时光令人怀念。

要不是揍不过,一群学生早就奋起反抗了。

班长及时闭嘴,又忍不住补充:“不过笙哥讲得确实好,怪不得学生们喜欢。”

学委点点头:“旁征博引,还不枯燥,刚才好几个论据都能直接进议论文。”

班长:“解题方法也总结得很精当,语文高考拿分和平时学习是两件事,考试还是要套路。”

学委:“应试训练和文学素养两不误,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姚强加入不进来这段对话,但又很想参与,憋了半天举手赞同:“对,听得我一点都没困。”

……

对话还是无可避免地走向了终结。

老贺退居二线,成了年级组长,拥有了更广阔的舞台。

顺便还笑眯眯抓了这群下课一起来看老师的学生的差,把禁止翻墙的告示和浆糊一起塞过去:“去,就贴每次你们翻墙那个地方,贴完再走。”

两条后街被整顿了好几遍,基本从小吃小摊变成了规范的商铺。

路上车来车往得多了,为了学生的安全,围墙也被重新修高,以免翻墙出去的学生出什么事故。

只可惜多年流传下来的传统还是不那么容易纠正。

于笙以身作则了一段时间,有一天起得晚了,为了赶上早自习,还是顺手翻了墙。

结果正好被他们学校刚调来的新领导撞上:“站住!哪个班的,你们班主任是谁?”

当了老师之后于笙的脾气明显比之前好,心平气和跟他解释:“我就是班主任。”

新领导看着他格外年轻的长相,气得胡子都有点歪:“你是班主任?那我还是校长呢!给我过来,记名字!你们班主任不来不准走……”

一群人想笑不敢笑,班长拼命咳嗽着保持严肃:“那后来呢?”

“后来。”老贺抿了口茶,有点感慨,“幸好于老师的班主任还没退休,不然我们学校的校长可能就换人了。”

……

不论怎么说,整改之后,校园周边的秩序确实比之前好了不少。

已经是全省有名的示范高中,三中的伙食也明显有所提升,食堂质量今非昔比。于笙回办公室拿了饭卡,带着这群人去吃了顿饭,顺利花完了饭卡里常年不动的最后一笔菜金。

于老师的班主任也跟着这群学生一起蹭了顿饭,心满意足迈着方步,回高三楼去看晚自习了。

“笙哥,你不翻墙的话,下班回家不远吗?”

段磊还记挂着于笙家特殊的地理位置:“我记得你们家从正门走,要坐好几站地公交车的。”

于笙笑笑:“有人压榨,下班还得打一份工,不远。”

段磊瞬间生出浓浓同情,还想追问,被他们班学委及时扯住:“想想华尔街,兄弟,你接下来要追问的可能是以亿为单位的金钱交易。”

段磊:“……”

同情烟消云散,一群人心酸地嘤成一团。

靳林琨毕业之后进了金融圈,圈子里对高学历能力强有数学天赋的人是刚需,上手非常快,已经顺利接手了靳先生跟黎女士的工作。

于笙原本对这些事没什么兴趣,有次看靳林琨熬得晚,试了试顺手帮忙,才发现原来也没有想象的那么枯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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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到只要每次和说出来的反着买,最少也能赚翻倍的那一种。

他们的投行因为这个一路直上,现在已经积累了相当程度的资历和资本,在华尔街也已经有了足够的话语权。

“笙哥,那你干嘛还要当老师啊?”

体委实在忍不住好奇:“不辛苦吗?又要批作业又要管学生,我现在要是我回去管当初我们那一拨人,都觉得闹心得要疯……”

于笙扬扬眉峰,刚要说话,几个学生正好从他身边跑过,热热闹闹的“于老师好”就格外清亮的响起来。

于笙跟他们点了点头,笑笑:“是辛苦。”

是很辛苦,要遇到很多事,操很多心,忙起来连饭都顾不上吃。

会遇到不懂事的学生,会遇到说不通话的家长。日复一日重复着几乎一样的工作,也会有无能为力的事,会有不能改变又不够好的现状。

做老师从来都不轻松。

但他只是想去做。

他在这里得到过很多东西,只要可以,他依然想把它们继续给出去。

班长若有所思地站了一会儿,笑着揉揉脖颈:“真的……笙哥,你一定好好干。”

班长看着他,格外认真:“能遇着个好老师,太不容易了。”

作者有话要说:爱大家!富品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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