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气比迁往别业的时候更冷了一些梁玉依旧由袁先陪同回京。以梁玉的意思反正胎也稳了,她自己回去就行。别业这里只有刘夫人、杨夫人两个人她不太放心的。两位夫人眼里,她的身体状况更重要,由刘夫人拍板袁先还是被派去回京一趟。

刘夫人的理由让梁玉无法反驳:“阿先请假原是为了送我们过来如今已多耽搁了许多时间,须得回去向师长好生赔礼才是。”

“哦!”梁玉一拍脑门儿,“原说问一问彦长的来了之后却又将这件事情给放下了。”

袁先被赐了出身照说已是官员了,只不过还没有授予实职,是否继续读书还在两可之间。太学、国子学里有不少是身上带着爵位、品级继续读书的人,袁先究竟是继续读书还是现在就谋个官职还得去跟袁樵拿个主意。

不过自与萧家的事情定下来梁玉也仔细问了萧家的情况萧礼的儿子都还扔在京里读书呢。萧弗也还是袁先的同学梁玉想让袁先继续跟萧弗做同学。再难有一个将出身、年龄相仿的这么多的人聚在一起随便交往的机会了。

带着这样的想法,梁玉没有推辞刘夫人的好意带上袁先回到了京城。

京城少了许多达官贵人,尤其少了一个皇帝,街道上单薄了一些也轻松了一些。梁玉先回自家袁樵还一直住在这里,一应事物都是齐备的。

才到门上,守候的管事一声:“娘子与小郎君回来了!”激动得不得了。

袁先道:“这么活泼,不像你。”

被“活泼”的这位管事当年梁玉第一次登门的时候就已经是守门的管事了,如今已迈过四十大关,被袁先说“活泼”,也是哭笑不得。

“小郎君才是活泼了呢,”管事在袁府资历够久,可以回袁先一句趣话,“是要定亲了高兴的吗?”

袁先清清嗓子:“快把门打开了!”

上下的仆人们都感慨:小郎君越来越有生气了,这孩子还是不能没有娘照顾。都说他命不好,多少人都没有他这个造化呢。心中感慨,手上、口上不停,开门,清道,问好,将梁玉迎了进去。

管家派人送信去县衙给袁樵,再献食水。梁玉道:“先不急,拿了帖子给太学几位师傅,再有,给京兆的宋少尹也送张帖子,这几家都是要拜访的。阿先,修整一下,见了师傅们要好生赔礼的。”

袁先脸上一红,见太学的老师们他也有计划,不过近来好事太多,这件事情确乎被往后推了。一揖礼:“是。”

袁樵与宋义都是留守京城的官员,皇帝带着一半的朝廷去往汤泉宫,照说可以松懈下来了。不幸留下来两个执政,其中一个还是纪申,纪申之前做的是京兆尹,做得到现在还令人怀念。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别的衙门不好讲,凡京兆所辖的事务,他比这两个人还明白。二人都不敢偷懒,老老实实坐衙理事,挨到了时辰才得闲回家。

灯火通明,袁樵已有一阵子没有“家人迎接”的待遇了,冬天傍晚黯淡的天色之中,橘黄的灯光将心也温暖了。

袁樵跳下马来,大步进府,梁玉笑盈盈地将人接了,一家三口用过饭。梁玉便说了回京来要办的事情,袁樵对袁先道:“书还是要读的,你往年都是在家里读书,太学才上了几天?多学一些,没有坏处的。我如今便常恨不得在学校多读几年书,多认识几个人。”

袁先听命。

袁樵又对梁玉道:“少尹能做黄侍中的女婿,是他的机会了,咱们须备厚礼道贺。”

“这还用说?”梁玉嗔道,“早备下啦,不过他们两个……”

袁先摆一摆手:“难道人家不能嫁娶吗?还要看将来。”

“好。”

梁玉又说:“少尹虽说在京城也算扎下根了,他府里的人手要办一场与侍中家的喜事恐怕还是不够的,我打算帮帮他。”

袁樵一点头:“好。”

“我明天就去拜访他。”

宋宅于梁玉而言并不陌生,她到这里不多,但是宅子却是她当初送给宋奇的。当时梁玉的钱也不算少,花起来也大方,宅子不小,只是没想到宋奇现在还住在这里。以宋奇的能耐,早就能置办一所更大的宅子了。

从门上到堂上,宋宅的仆人们都是喜气洋洋,其中还有几个对梁玉格外的热情,请安问好透着热络劲儿。哦,还是当初我给雇的。梁玉点头致意。

宋奇亲自迎了出来,一抱拳:“三娘,恭喜、恭喜。”

梁玉也回礼:“宋郎君,恭喜、恭喜。”

两家有喜事,也都收到了对方的帖子,一个将做执政的女婿,另一个又要与另一位执政联姻,回想当初梁家进京,宋奇被指派来收拾梁氏的烂摊子,真是恍如隔世,不由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宋奇顿了一顿:“请。”

“好。”

两人堂上坐定,奉了茶,梁玉道:“我看郎君这里忒忙,可是人手不足?只怕现雇的人使起来不够顺手吧?要人吗?”

宋奇道:“不与三娘客气,缺人!”

“要多少?”

“三娘要有人手,借我三、五十,若再有地方,也借我一处管待宾客。”

“好!”

一来一往,都是干脆利落,也都知道这份干脆利落里有几分故意的味道。讲定了事情,梁玉才笑着问:“一向可好?”

宋奇也不装了,带点惆怅地道:“三娘都看到啦,若说不好那是矫情了。出身寒微的人,有几个能像我现在这么得意的呢?可是啊”

宋奇的尾调拖得长长的,千般滋味尽在其中。执政的女婿,那是好做的吗?宋奇有野心有抱负,但是比起黄赞这等从萧司空的时代熬出头的老人精,还差一点火候,还是要依附的。

梁玉比他看得还开:“都一样的,人哪能独自活着呢?”

宋奇的感慨又是一变,当年梁玉进京,谁也没有想到她会有今天呐!外戚也容易,也不容易。说容易,乃是因为身份在这里,总不会太寒碜,说不容易,是一步登天之后想有个好风评太难。梁玉却都做到了。

宋奇道:“话虽如此,都绑在别人身上也不好的。我与三娘的交情,便不说客套话了,三娘想必也明白的。”

梁玉道:“正是。可是,现在就开始了吗?”

“对呀。”

“我只心疼三郎。”梁玉很忧虑,联姻是在所难免的,萧氏与袁氏门当户对,黄赞所中青年才俊也是照着选女婿的标准来的,看起来都没有毛病,但是在桓琚身体每况愈下的这个时候,这样的联姻的后果必然是指向争权。

这回是真的神仙打架了,桓嶷夹在中间,他能够应付得了吗?梁玉不担心桓嶷的智力,也不担心他的眼力,她担心的是桓嶷的经历,对付两个老鬼以及他们麾下势力,哪怕是皇帝,都要斟酌斟酌。否则便不会有桓琚到现在还咬牙切齿的太尉了。

宋奇机警,含蓄地道:“太子聪明,必不会有事的。”

梁玉却不吃这一套,反问道:“是吗?是什么样的不会有事呢?”

宋奇笑了:“当然是……咳咳,三娘可知,做丞相要的是调和阴阳?”

“是。”

宋奇食指向天指了指:“也是一样的。”

梁玉认真点点头,心道:宋郎君还是那个宋郎君,私心也有,但是做事漂亮,不会全不给别人活路。

宋奇这样讲,也是让梁玉给桓嶷带话的意思。说完自己的事,又问梁玉:“三娘自己呢?”

“我?我只管照着现在的样子做,宋郎君,女人一辈子就是夹在中间讨生活的。”

宋奇大笑:“三娘真是个明白人。那么,梁府呢?不为他们想一想吗?三娘,他们出仕是拦不住的。先前都拘在府里,那是因为当时他们是真的不像样儿,现在不同了,总有那么一天。什么都不让他们干是不行的。”

梁玉道:“唉,那就等圣人或者三郎的意思吧。小的时候不懂事儿,总想自己把这些都安排好了,将他们都按住了不叫动,以为那样就是再安全不过了。现在我算是看明白了,我为什么要按住他们?是因为只有按住了的后果是我能够处置的。他们一旦动了,那结局就不是我能够收拾得了的。但是圣人能、三郎能,谁能兜揽结果,谁才有资格去安排。不是吗?”

宋奇抚掌:“不错!”

梁玉道:“我也知道的,哪有这样的身份不与宦官人家交往的呢?那么大一家子,几十口大活人,又岂是我看得过来的?得自己学走路,自己摔个狠的,也许还有更惨的后果。跌个鼻青脸肿,才能晓得事儿,能够从容。咱们现在回头看看,刚进京的时候,惹了多少笑话的呀。如今再也闹不出那样的事情了。”

宋奇不禁莞尔:“三娘明白就好。不过,三娘就不为家里担心吗?我看他们的婚嫁,也是够愁的,不能总等着圣人与殿下安排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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