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刘彻会突然转身,戳穿我的心事,我故作轻松,抬起沉重的步子,走进厨房。见到灶台上搁置的一坛梨花酒,再也掩饰不住,拔了木塞,咕噜咕噜地灌下肚子里,畅快淋漓。
本祭司宁可酩酊大醉,也不中那人的苦肉计。这一身旁人眼里的狼狈,分明是做给我看的,叫我心疼,引我服软。
酒坛空,我再去寻梨花酒,不经意间瞧到,司马迁已扶着门沿站立多时,嘴角挂着温润的笑容,额头滚落的大颗汗珠却出卖了他此刻的身子状态。
我扑入他的怀抱,揽上他的腰部,主动承受他大半的重量,思索片刻,道:“阿离,你不是说,想踏遍千山万水,写下从上古到武帝的传奇故事么。我们明天启程如何?”
“好。”司马迁抬手为我拭去泪痕,答道。
白皙滑腻的指腹轻轻地触碰着眼角,如春风般拂过,安抚了躁动。不似那人,因长期练武,指腹生了薄茧,粗粗糙糙的,往往激起莫名的悸动。
“那阿离先去休息,待堇儿热好青菜豆腐羹。”我笑道。
回到卧房后,司马迁拉着我的手,细细端详,轻声道:“堇儿,做阿离的侍妾时,别惦记着他,阿离会妒忌的。”
“没有哇。”我笑靥如花,转过身去,泪眼朦胧。
第二天,我们不受任何阻拦,离开长安。
刘彻见刘珺因放弃了我而丧失威胁力,司马迁又为了我而忍受宫刑的屈辱,索性大度一回,以退为进。他那颗在江山与美人之间必然选择江山的心思,古来帝王皆是。
冬初薄暮,姑苏落了场小雪。
阿离建议去钱塘湖看月下雪景,我欣然应允。
刚踏入白堤,我记起出门之际忘了关上软榻旁的轩窗,执意先返回客栈一趟。因为,那软榻之上,搁置着我给阿离做的一双靴子,生怕被飘雪打湿。
阿离的下身恢复得极慢,变得畏寒。我特意在靴子里加了上等棉花,借着煤油灯,缝合了几个夜晚。原本,以为姑苏少雪,前来避寒。未想到,今年冬天的姑苏,也会令阿离打起寒颤。
“阿离,等堇儿。”我将铜手炉塞入司马迁的掌心,笑靥如花。
我们的客栈,位于陈记豆腐店的旧址,也就是我和刘珺当初开阳春面馆的地方。
爬上三楼,向左拐,第一个客房,我推门而入,收好靴子,关上轩窗。待离开时,却发觉书案上正坐着,翻阅尚未完成的史记的夏策。
依旧是白衣胜雪,眉心的朱砂蜕变成暗红色,如凝固的血渍。
“紫离公子真是大胆,连杀死孩童的七香车这一段,也敢下笔,就不怕这群愚蠢的低维度物种日后查出端倪么。”夏策笑道。
说起七香车,我握紧拳头,动了杀心,额前的淡紫色兰瓣花钿,燃烧起红色的火焰。
连续拈起数个咒术,将那些曾经羞辱过拉弥亚的三维物种全部拽入此刻的空间,并施加铁笼子。
“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杀死九个同伴,最后一个存活。”我瞟了一眼铁笼子里的十个彪形大汉,冷笑道。
“呸,臭娘们,快放大爷出去,否则大爷往死里折磨你。”其中一个彪形大汉,最先明白现在的处境,破口大骂。
语罢,我随手捡起一只茶杯,再次动用咒术,令茶杯碎成的裂片,分别擦过十个彪形大汉的脖颈,足以起到震慑的威力。
果然,在求生意志的催动下,有一人经不起诱惑,先行动手,后面的九个人也乱作一团。原始的拳脚相踢,不到一盏茶功夫,便血肉模糊。甚至,有人探出倒下的同伴的气息已微弱,连忙对着脑袋补上几顿拳头,唯恐不慎失去了活下去的机会。
大约过了一炷香加上一盏茶的时间,一个彪形大汉抱着铁笼子上的栏杆,宣示自己的胜利。
忽然,我拔了发簪,插入那彪形大汉的心脏,就立即退了数步。然而,三千银发上依旧沾染了几滴喷涌而出的鲜血。
“本祭司给的是一柱香的时间,可惜他超过了。”我故意朝夏策甩出发簪,眸光森冷。
夏策轻松躲过,嘴角噙着笑意,指了指门边。
司马迁正站在门边,眉头蹙起,眼底流露出浓浓的失望之色。
“阿离,堇儿只不过是为拉弥亚报仇。”我解释道。
“堇儿,阿离不喜欢杀戮。”司马迁叹道,首次使用了瞬息咒术,消失不见。
我奔下楼,自欺欺人般地去追赶,却在踏足雪地之时,迎面撞上一个过客,摔得鼻青脸肿。
“姑娘,没事吧。”清冷的声音,伴随着熟悉的寒兰香,飞入耳畔。
我捂住嘴巴,瞪大了眼睛,呆呆地望着这个过客。
一袭水蓝色绣袍,白玉簪束发。绣着寒兰的素色帕子蒙住眼睛,冻得紫红的大手握了紫檀木拐杖。芝兰玉树,风姿优雅,怎一个魂牵梦绕,又怎一个泪湿衣衫。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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