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太阳西落的刹那,我便盘腿坐在青石上,手中拿着佛珠,心中念着经文,脑子里却在思索一些问题,再见他时是假装熟络还是为自己先前的鲁莽行为道歉。
等到眼前一片漆黑时,我知道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不知我睁眼的时候,能不能看到他。
手中的佛珠不转了,我睁开眼,那一袭白衣未曾乘着清风在我眼前荡漾。
我叹息一声,缓缓闭了眼,合眼的刹那,一缕白色从大槐树后飘出,如思绪,如青烟,如我的愧疚化作藤蔓缕缕。
我爬起来,打个稽首,“施主晚好。”
那一片白色衣角猛地收缩回去,他的声音也很“小师傅不怕我了?”
“师父说,你未曾害我,所以我不该怕你,之前倒是我的不对,使得施主难过了。”
他的声音轻快了一些,“小师傅说得哪里话,平常人遇到鬼早就跑了,也是小师傅佛心仁厚,才肯听得子慕几句话。”
我沉默了,显然想起了昨日自己的拙行,但他不提,我自然也不会说,只得厚着脸皮道:“我与施主有缘。”
他轻轻重复着我的话,“是了,我和小师傅有缘。”他的声音很好听,就像三月盛开的桃花却突然遇到了一场大雪,芳菲中带着让人怜惜的柔弱。
我问他,“公子是哪里人?”
他沉默了一下,“漫漫人生,四海为家。”
我也跟着沉默了,人活着时江湖肆意,死后却要魂归故里的,纵使我有心送他尸骨归去,可是他无家,何来的落叶归根。我又问:“公子可有亲人?”
“子慕十岁时就没了双亲,”他停了一下,语气也颇为失落,“然后就一个人生活。”
我问:“那施主可有亲近之人?”
“亲近之人”他轻轻的呢喃着,然后缓缓笑了,“小师傅知道亲人和亲近之人有何区别么?”
我低头沉思,要我思索这个问题实在有些费劲,因为我也是个孤儿,和他不同的是,我有师父,他却是一个人。“亲人是对你嘘寒问暖的人,而亲近之人,是要和你在一起的。”
他说:“生来就无法选择的,那是亲人,亲近之人,是可以选择的,有时候你选择了他,他却不肯选择你,纵然选择了你,也会想着去寻另一个人。亲人啊小师傅看这两个字,它们中间是没有间隙的,可是亲近之人中间却有,亲,近之,则是爱人,亲,远之,纵使喜欢,却什么也不是。”他慢慢道:“小师傅,你早点休息吧。”
大槐树后飘来一阵青烟,我觉得,那是寒意泛起了,他走了,走前的一番话却叫我愣住了,亲人,亲近之人,两者在他话中却是如此有禅机,若是他还活着,或许比我更适合侍奉佛祖。
可是他已经死了,我不知把他推荐给佛祖佛祖会不会怕,毕竟当初我是怕的。
裹紧我的僧袍,门被推开,吱呀声划破寂静的夜,我赶忙抓紧了门栓,轻轻的把它关上,然后溜着墙根回去了,犹记得上次贪玩到子时才回来,被师父发现后罚了三天的面壁思过。想起那白花花的墙,顿时觉得眼睛好疼,又格外思念我的床。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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