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欢一听陈子离提起这事儿,便苦着一张脸,道:“头一封信,我忙着攻城,看也没看,直接报了个平安。前一封,我倒是也想了几个名字,只是都觉得不好,便没回这事儿。如今又想了好几个,都觉得不甚好,王爷要不帮着掌掌眼?”
这点儿小事儿陈子离自然不会不给阮欢面子,当即应了,问他道:“说来听听,都想了哪几个?”
“文星,我是想着,这天上的文曲星总不用舞刀弄枪的,望他往后从文。文渊,学识渊博。还有,文茵,文茵畅毂,驾我骐馵,这个外柔内刚。王爷觉得呢?我是希望他能从文的,也是因着夫人说他自打出生身体便不好,所以才没敢立时取名的。”阮欢坐在那儿,一脸伤脑筋的表情。
“从文,又是文字辈,卿云烂兮,纠缦缦兮,日月光华,旦复旦兮。取个卿字,文卿,如何?”陈子离说罢,看向阮欢。
阮欢念了一遍那句诗,点点头,道:“这个好,那就阮文卿,我这就去回夫人的信,要不下此又要提这事儿了,一张纸上全是他,都没我的地儿了。”
“那你叫她多写几张纸不就好了。”陈子离接口说,笑着看向阮欢。
“夫人已经写了好几页了,再写多了哪有这么多时辰,还有三个小的要照顾,必是又要熬夜,还不如少写点儿。太后娘娘的信没没不也就几句话,怎得不见王爷说?”阮欢说着,起身抱拳便要往外走。
陈子离笑了笑,道:“我又没个儿子要取名,能写点儿什么?莫不是太后也同你儿子一样长高了?”
阮欢知道陈子离私下并不是个一本正经的人,此刻的调侃也没再理他,行过礼便走了。
一连过了好几日,边关战报一如既往都是捷报,洛依尘压住心里的不安,着手处置段世宁的事情。
“娘娘,宋丞相又来了。”木槿进了门,也颇有些头疼。段凌肃这三四天,一日来三趟,早朝之后一趟,用了午饭一趟,晚饭过后再来一趟,洛依尘一次都没见他。
洛依尘吹了吹懿旨上未干的墨迹,笑道:“叫他进来,赵瑞喆,将这旨意明发下去,七月初十处斩,我翻了一早上黄历,这可是最好的日子了。到时候他处斩了,祭祀,修坟,这一天都是好日子。”
段凌肃进门的时候正好听到洛依尘说修坟俩字,一个趔趄,险些趴倒在地上。立时跪下就是哀嚎,道:“太后娘娘,万万不可啊!”
“有话,一次说完,磨磨唧唧的,万万不可的事儿多了,你为了什么来,趁早说清楚,否则我要去用膳了。大中午的,你也不嫌日头大。”洛依尘示意赵瑞喆不必理会,赵瑞喆忙拿着懿旨要走。
段凌肃看着赵瑞喆拿着懿旨便要出门,一把抱住了赵瑞喆的大腿,面向洛依尘嚷道:“太后万不可杀了八皇子啊!他可是太后亲子啊!”
“你也说了,他是我的亲儿子,可不是我想杀就杀,难不成,宋丞相要说,我杀了你的亲儿子,你这才来求情?”洛依尘死死地盯着他,咬牙切齿得道:“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此刻便是先帝从坟里跳出来骂我斩杀亲子,也轮不到你。”
段凌肃愣了一下,手一松,赵瑞喆趁机忙就跑了。因着是在慈宁宫,段凌肃也不敢去追他,只能磕了好几个头,道:“臣不敢指摘太后,只是八皇子,他还小,他才十一岁啊!太后娘娘怎么忍心啊!”
洛依尘手边儿的砚台顺着段凌肃的脑袋就擦过去了,吼道:“你也知道他才十一岁,他做的是十一岁的事儿吗?射杀皇帝,陷害亲王,本宫不忍心,你忍心吗?他十一岁还小,皇帝才几岁,世宇就不是我的儿子了吗?”
因着皇帝病重,如今所有政务都在慈宁宫办了,觐见的朝臣因着后宫如今空空如也,便也没了太多忌讳,被太监领着,凡四品以上觐见,都是来慈宁宫。此刻,便有三五个朝臣站在慈宁宫的院子里。
听着洛依尘怒骂段世宁的声音,朝臣们忙把原本准备好求情的折子收了起来,若是折子软一点儿,怕是直接吞下去的心都有了。
都怪段凌肃,非要说太后这是抹不开面子,才会秉公处置,哪里知道太后根本就是更疼小儿子和养子,那段世宁在太后眼里,连嫡母眼里的庶子都比不上。
“八皇子虽说犯了大错,但到底也是先帝的儿子,若是太后就这么斩了他,先帝九泉之下,如何能安啊!”段凌肃说这话的时候,心在滴血,这明明是他的儿子啊!
“先帝若是知道自己立的太子被射成重伤,最成器的儿子被人诬陷,怕不是不安,是要诈尸了。”洛依尘冷笑着说。
院里的朝臣们现在真的想把折子舔花了,万一,万一太后一会儿搜身搜出来他们的求情折子,他们是不是也能诈尸喊冤了?
段凌肃知道,自己说不出什么能宽赦段世宁的话来,只是一味的磕头。洛依尘看着他,一脸淡漠。
人家是亲父子,血脉相连,求情也好,代他领死也罢,那都是人家自愿。洛依尘只管看着眼前的人,她忽然发觉,自己根本一点儿也不恨段凌肃,甚至连厌恶都有些淡了,段凌肃是死是活,如今皆不在她眼里了。
以往洛依尘一直以为,她恨段凌肃,恨他懦弱,恨段凌肃嘴上说着爱她仍旧娶了别的女人。但是此刻,看着段凌肃跪在她脚边儿磕头,她一点儿也不恨了。混到这个份儿上,还恨他做什么?
从段凌肃身边儿走过去,洛依尘站在门口,对院中的大臣们道:“诸位若是来求情的,都回去吧!如今大牢中的,是本宫的儿子,与诸位无恩无义。本宫要杀的,也是自己的儿子,不是你们的娇妻幼子,与诸位无情无份。你们对他,没有教养之责,亦无生养情分。今日诸位来,说是为了他段世宁求情,其实求的,是本宫的人情。心意本宫领了,折子都不必上了,免得来日,本宫想起仇人,鞭尸之际,还要牵连诸位。”
段凌肃听得这话,瘫软在地上,再无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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