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只野鸡在手,阿兰兴奋异常,叫道:“我要跟你学这套功夫,学会了,保管什么野鸡野鸭,轻轻松松就抓在手中,比用弓箭射容易的多了。”

这套淡若清风,先前教过丁儿,而后教过依依,实则刻骨铭心。阿兰甫一提起,心口便如大石砸中一般痛彻肺腑,与二女所历时光一段段涌入心头,他不愿再想,冷冷的道:“你不要再提跟我学武,我不会教你的。”阿兰嗔怒道:“你不愿教,我还不愿学呢?干嘛对我摆一张臭脸!”

萧廷玉话一说出口,便觉后悔,想了想,也不愿置辩,话到嘴头,又咽了回去。二人又去到不远处的枯树上折了些干柴,说道:“我给你做叫花鸡吃。”阿兰笑嘻嘻的,露出满脸期待,问道:“这是你们中原的名吃么?”萧廷玉见她馋得口水诞流,不免一笑,道:“这是江南的一道名吃,其中还有一个典故呢?”萧廷玉起了话头,阿兰心生好奇,道:“你说来听听。”

萧廷玉当即娓娓道来:“相传,很早以前,有一个叫花子,沿途讨饭流落到江苏常熟县的一个村庄。一日,他偶然得来一只鸡,欲宰杀煮食,可既无炊具,又没调料。他来到虞山脚下,将鸡杀死后去掉内脏,带毛涂上黄泥、柴草,把涂好的鸡置火中煨烤,待泥干鸡熟,剥去泥壳,鸡毛也随泥壳脱去,露出了的鲜香扑鼻的叫花鸡。”

阿兰笑道:“我们也是既无餐具,也没调料,要当两只叫花子,做叫花鸡了。”萧廷玉转过头去,自语道道:“做叫花子岂不甚好?饿了讨口饭吃,渴了头口水喝,累了找个草堆仰天大睡,无忧无虑,没烦没恼,倒比我这个人模狗样的人好多了。”

他意在自嘲,阿兰却道:“当个叫花子竟有这般好处,不如你带我去中原,我们沿途一路要饭,一路赏风景,那是叫做神仙也不换。”萧廷玉黯然伤神道:“这辈子我不会再回关内了。”阿兰道:“为什么?是不是你的爹爹望子成龙,想叫你去朝廷内谋个大官当当,你却志在四方,他一气之下将你赶了出来?”萧廷玉淡然一笑,也不置答。

萧廷玉取些软泥裹好三只野鸡,又从怀中取出火种引燃干柴,置火中煨烤,不多时,鸡香四溢,阿兰叫道:“好了没?我肚子里的馋虫都要被你馋出来了。”萧廷玉道:“这就好了。”

又过一会,软泥变干,他伸手去剥泥壳。阿兰叫道:“小心烫。”伸出手去拉住他的手。两只异体之手紧紧贴在一起。烈焰般的火苗照耀下,阿兰泛起了一阵一阵的红晕,一如水中不断扩向四周的涟漪。她温润的掌心贴在萧廷玉的手背上,萧廷玉仿佛又梦回昨夕。

阿兰连忙松开手,打笑道:“让我尝尝叫花鸡的味道如何,看看你这个小叫花,是不是名不副实。”接过已去泥壳的野鸡,地上散落一地鸡毛,撕咬了一大口,在口中咀嚼回味,甚为欢喜道:“好吃好吃,吃了这叫花鸡,叫我去做皇后我也不愿意了。”萧廷玉笑道:“当怎如此赞赏,我可受之不起。”

阿兰吃了两只,萧廷玉吃了一只,朵颐之后,二人用青草叶擦了擦嘴,忽听马蹄声急,阿兰大喜“我的小红枣来了。”撮唇清啸,远处即刻传来欢快的撒欢嘶鸣之声。不多时,萧廷玉看到一匹又高又大的骏马由东往西沿着草丘奔驰下来。月光之下鬃毛金红,分外精神,当真是一匹世所罕见的宝马。

片刻之间,小红枣已乖巧的停在阿兰身旁,探下马头,在阿兰身上蹭来蹭去,与她亲昵嬉戏。阿兰摸着小红枣的毛发,身为欢喜,说道:“我不叫你在草原深处等我么?这山中野兽成群结队,要是遇到刚才的狼群,你可就成了他们腹中的食物了。我自小与你一起长大,你是我最好的玩伴,你若被狼吃了,我不知得难过多久。”说着说着眼泪快要掉下来。

萧廷玉作了一揖道:“阿兰姑娘,既然你的小红枣已来接你,我这就告辞。”阿兰一怔,嗔怒道:“你是要撇下我和小红枣不管么?那好,那好,你尽管走,就让那群饿狼吃了我和小红枣罢。”说完之后,扭过头去,不再睬他。萧廷玉道:“我绝非这个意思。现下出了大山,狼声已远,小红枣驮着你健步如飞,很快就会到家,我就不打扰了。”阿兰一张俏脸微蹙,道:“好,好,你既不想打扰我,就快走,我平时没有朋友,我看你心地善良,善良老实,想和你真心实意的交个朋友,你却扭头就走。走吧,走得远远的,我不想再见到你。”

萧廷玉神色尴尬,不知如何作答。又听阿兰道:“刚才是谁口口声声说,我家是你家,你家是我家,只一秒,就翻脸不认人了。小红枣,咱也不走了,乖乖的等那群饿狼来了,将我们吃的只剩下骨头。”

无奈,萧廷玉道:“我护送你回家。”阿兰的俏脸转阴为晴,喜道:“你说这句话,还算是个男子汉大丈夫。”嗔道:“我走不了了,你抱我上马背。”

萧廷玉登时面红耳赤,他自小学的便是四书五经、礼仪大学,书中常常教导:男女授受不亲。起先自己背阿兰逃出狼窝,那是形势危急,迫不得已,但听阿兰说道:“你抱我上马背。”

寻思:“阿兰生长在蒙古大漠,行事随性豪爽,不拘小节,汉家姑娘可要矜持含蓄的多了。”想起少女万状,丁儿落落大方,虽非生在官宦之家,但内外兼修,称得上是一位典型的大家闺秀依依刁蛮任性,但对待爱情总有一点矜持,如今俱香消玉殒,心口又是一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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