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廷玉再也忍受不住,再次嚎啕大哭起来,自己怀中的依依渐渐变得冰凉,过了不知多久,感觉自己的眼泪快要哭干了,才发觉细雨不知何时已经停歇,一轮冷月慢慢爬上枝头,四周寂静无声。

他抬起头来,峰顶之上空无一人,群雄不知何时下峰去了。他胸口如同压了千斤重的巨石,看着怀中死去的程依依苍白的脸旁,格外的安详,好似在自己怀中熟睡,他一恍惚,轻轻在她耳边呼唤,过了许久终究没有应答。

忽然间一阵寒风掠过,他忍不住打了几个寒颤,这才发觉的全身衣服湿了个底朝天。

他将依依放在一旁,脱下长衫挂在树枝上晾干,依着依依的身形在双亲墓旁,用侠客剑挖了一个长坑,挖完之后,坐在一旁,怔怔的瞧着依依,顿觉恍如隔世。

隐隐约约想起几年前,自己也是依着丁儿的身形,挖了一个长坑。昔时今日,何其相似,不禁怅然若失,心如刀绞,悲痛欲绝。两个少女都先后离自己而去,如今只剩自己孤身一人,更是凄凉悲惨,抬头望着枝叶斑驳间的那轮淡淡的冷月,心中实不知是何滋味。

他抱起依依,轻轻在她耳边道:“依依,我把你埋在我的父母身旁,有他们陪伴,你就不会孤独难过,日后我会常来看你,你你在这里好好的。”

转头看了看自己父母双亲之墓,又想起丁儿的孤坟却是在辽东渺无人烟的荒山野岭,一时情更不能自已,再次嚎啕大哭起来。

萧廷玉将晾干的长衫铺到长坑里,然后慢慢地将依依放在里面,又想起白天上山之时,依依拉着自己的衣袖,生怕自己走丢的场景,眼泪汹涌夺眶,一颗颗泪珠掉落在依依惨白的脸庞上。

过了不知多久,萧廷玉慢慢地将刨出的泥土,填回长坑。长坑内的泥土越来越多,依依的身体越露越少,时不知多久,泥土终于盖住了依依的身体。他怔怔的望着长坑内的厚厚的泥土,强忍剧痛,终于将依依埋葬,隆起一座坟头。他终于像一只泄了气的皮囊,一屁股蹲在地上,四周黑洞洞的,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过了不知多久,忽听到不远处鸟兽响动,他猛一抬头,漆黑中见一只小猴儿捧起无眉的头颅,左瞧瞧,右看看,啊哦哦耶耶的叫喊,看起来特别开心。

月影疏离,突然不知从哪里又钻出一只大野猴子一把夺过无眉的头颅,跃上树去,那只大野猴单爪抡着无眉的头颅转圈,似在炫耀,那小野猴却悻悻的下峰去了。

萧廷玉瞧着那只大野猴穿梭在在茂密的树叶中,那颗头颅在它手中荡来荡去,过了一会,那只大野猴哦哦两声,钻入密叶之中,再也没有出现。

萧廷玉又看了看地上无眉的无头尸身,正在怔怔发呆。那只小野猴却领着一只更大的野猴走上峰来。那只大野猴哦哦叫了数声,见周围没有回应,双手扯住无眉的破衫,往峰下拖去,而小野猴将无眉的双足抱在怀中,喜滋滋的跟在那只大野猴身后,径直下峰去了。

萧廷玉看了看旁边的那把太极重剑,顿感桑田沧海,替无眉感到悲哀。

他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睡了不知多久,忽然感到脸上炙热难耐,一睁眼一束极刺眼的阳光射了进来,他急忙双手捂住双眼,眯着眼睛慢慢睁开,过了一会儿,这才慢慢适应刺眼的阳光。其时已到了第二日的正午,阳光格外毒辣,四周却寂静荒凉,只时不时听到野兽嘶吼的声音。

萧廷玉心灰意冷,不愿再待在中原,更不愿去辽东,在父母双亲面前磕了三个响头,又在依依坟前自言自语的和她说了一会儿话,站起身来,手中握着侠客剑,下峰去了。

走到半山腰,遥望皇宫,不知建文如今已经到了哪里,盼望建文逃出皇宫之后,能够东山再起,集结各地勤王兵马,剪灭反贼朱棣:又盼望建文帝逃出皇宫之后,自此隐居世外,不再与朱棣兵戎相见,百姓也就不再饱受战乱。

他径直向北,渡江北下,经河南、河北,路过北平之时,远远地瞧见那座元朝遗留下的宫殿,想起多年前与朱棣在北京郊外的狩猎场争论天下,一切都像做了一场梦。这一路风尘仆仆,他打不起一点精神,衣服也已污秽不堪。衣衫褴褛,萎靡不振,走在寻常巷道,要不是身上背了一把侠客剑,别人恐怕就把他当成一个沿路讨饭的乞丐。

绕过北京,径直往北,其时已到明朝九边之下,万里长城蜿蜿蜒蜒的卧在山川之间,犹似一条巨龙。萧廷玉想到当年秦始皇动工修建这座长城时的情境,想起自己母亲在自己少时给自己讲的孟姜女的故事。一幕幕浮在眼前,一幕幕渐渐遥远,所有一切不过廖若尘烟,更加感到莫名唏嘘。

他偷偷越过长城,又走数里,远远地便望见一望无边的苍茫大漠,夕阳低垂,落日无边,顿时感觉自己何等渺小,这天地又是何等广袤无垠。他继续北行,来到一片大草原上。其时天色已黑,野兽嘶嚎,他循着声音,打晕了一头野猪,用长恨剑切割开来。又到树林中劈了些干柴,掏出怀中的火种,炙烤来吃。他日夜与野兽为邻,倒也清净,茫茫草原上孤身一人,远离世外,心中的伤痛与苦闷渐渐小了不少。

这样匆匆过了数月,他胡子拉碴,衣衫破烂,活脱脱的一个野人。但他内力深厚,入夜虽极冷,倒也觉察不到。他也不在意,反而觉得悠然自得。

大漠寥廓,弥人心伤。这一日他往西行,到正午之时,地势渐趋,绵延不断的都是一些高山。他在山中漫漫而行,数十百年的大树遮天蔽日,一只松鼠穿梭在林间,好不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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