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廷玉心口一痛,又是愧疚,又是自责,心中五味杂陈,以前经历何等艰难都一笑而过,如今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泪水却不觉得涌了上来,灌满眼眶,沾湿眼角。
萧廷玉正色道:“舅舅要为难,一并廷玉承担,千万不可难为一个女孩家。”朱棣呵呵一笑,道:“你若知道心疼她,就不该让她随你东奔西走,担惊受怕。你逞能做一个大英雄,必然会连累到这位程姑娘,你说是不是?”未等萧廷玉开口,依依道:“萧大侠做的是顶天立地的事情,我跟随着他替天行道,铲除反臣贼子,死不足惜。”
朱棣更不恼怒,淡淡一笑道:“要是这位萧大侠是个奇丑无比的丑八怪,你还愿意随他替天行道?”依依一时语塞,过了一会儿,涨红着脸道:“大英雄不在乎外貌长相,在乎的是那颗赤子之心,你若只长了一张英俊的脸庞,净做些伤天害理的勾当,我第一个就杀了他。”朱棣长得英武神威,依依直勾勾的盯着他,分明是反唇相讥。
朱棣说道:“好。你一个小姑娘这般有性子,我说不过你,怪不得你这么讨廷玉喜欢,哈哈。”依依却黯然神伤:“他的心中只有丁儿姐姐,哪还有我的一寸容身之地。”只听朱棣继续说道:“廷玉,你一直称我为乱臣贼子,我不置可否。自古便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纵观此次靖难,舅舅在打仗方面做的如何?”
萧廷玉直言道:“舅舅知人善任,用兵入神,端得上是一个千年难得的将才。”朱棣稍喜:“难得你对舅舅有如此公正的评价。”萧廷玉道:“带兵打仗是一回事,忠君爱国是另一回事。你起兵造反,赢了天下,却失了道义。”
朱棣哈哈一笑,毫不放在心上,道:“说得好,那我问你建文帝在镇压我时,表现的如何?”萧廷玉叹了一口气,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惋惜,说道:“建文心慈手软,不忍心杀你这舅舅,导致一错再错,终致丢失天下。”朱棣突然提升嗓门,口气加重,厉声说道:“朱允炆就是一个彻头彻底的昏庸无能的皇帝,当皇帝的倘若对别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最大的残忍。他目光短浅,根本不知知人善任,李景隆带兵打仗分明就是一个无能的草包,带了六十万大军与我交战,最后孤身一人狼狈逃窜回南京,此人该不该杀?建文帝却一意孤行的再任命他为金川门的守将,导致他投降于我,以致江山易手。如此软弱无能的皇帝,倘若蒙古铁骑南下,他保得住如此大好河山么?”
朱棣越说越激动,只听他道:“现在江山已到了我手,漠北的蒙古骑兵摩拳擦掌、厉兵秣马,意欲卷土重来,重新饮马中原,那是绝不可能之事!我要让你瞧瞧,朱允炆如何当皇帝,我朱棣又是如何当皇帝!”
萧廷玉冷笑一声,道:“即便你文治武功胜过建文帝,但自古君君臣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起兵造反便是乱臣贼子,必遭千年唾骂。”朱棣大笑一声:“千古骂名又能如何,现在是我朱棣真真正正的得到了天下,他建文帝是死是活还未可知。”说话之时细瞧萧廷玉的脸色,见他神色安然,毫无悲恸之意,料想到建文帝定然没死,正色道:“不过,我和允文毕竟是叔侄情义,我无心加害他的性命,他如此逃窜,必定颠沛流离,整日介担惊受怕,我也于心不忍。这样罢,你说出建文帝的下落,我派人将他接回,让他余生享尽荣华富贵、衣食无忧便是。”
萧廷玉不禁哑然失笑,暗想:“你害怕朱允炆逃出南京城,在召集各地勤王兵马讨伐你,我若说出建文的下落,他必定凶多吉少。你唱的一场苦情戏真是逼真,我可不上你的当。”正色道:“建文放火自焚,不是已被烧死在宫中了么?”
朱棣不觉好笑:“倘若建文被烧死了,你还在这里处之泰然吗?”萧廷玉心中哎哟一声,自己只顾得正气凛然,不自觉的心思叫他瞧破了,暗暗悔恨自己刚才应装的苦大仇深、潸然泪下。”说道:“不瞒舅舅所说,廷玉根本不知道建文帝的下落。”
朱棣大吃一惊,他听无眉说去到后宫之时,只剩下萧廷玉一人在屋檐一角伺机埋伏,通天的火舌几乎吞噬了皇宫里的一切,所以萧廷玉是最有可能知晓建文下落之人。朱棣靖难,沿途各地百姓遭殃,本就不得人心,燕军与群魔在皇宫冒着黑烟的废墟中翻了一个底儿朝天,竟没发现建文遗骸,他心急如焚,建文帝真的逃出生天,自己不过之占领了一座南京城,中国大部还是听命于建文帝,如此一来,建文帝的下落与生死变成了他的心头大患。
朱棣嘴角一撇,说道:“廷玉,你心里想什么,舅舅一清二楚,你什么脾性,舅舅更加知根知底。说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未免言过其实,但凡事都逃不过舅舅的一双眼睛。”
萧廷玉道:“舅舅未免夸大其词。廷玉为人,你是最了解的。我真的不知建文下落。当时皇宫着火,李景隆将我的房间外堆满炸药,险些将我炸死。当我赶到皇宫之时,已成了一片火海。建文帝在皇宫着火之前,想必已经做好了打算,皇宫大大小小的宫殿千百万间,你以为我能找到建文帝么?”
朱棣用疑虑的眼光看着萧廷玉,脸上写着失望,突然又拾起案上的宝剑,拔剑出鞘。依依惊呼:“不可伤廷玉哥哥。”哪知朱棣剑锋一转,径直抵在程依依的喉咙之处,对萧廷玉喝道:“我说过倘若我第二次曝出这把宝剑,一定不会手下留情。萧廷玉,我朱棣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要是说出建文帝的下落,他生还是死,我就饶了这位程姑娘的性命,你要是冥顽不灵,执意不说,休怪我朱棣辣手无情。
萧廷玉不禁大吃一惊,以前不管与朱棣何时何处相遇,不管是敌是友,朱棣总是称呼他一声廷玉,如今却口气严厉,眼露杀机,直呼自己的全名,愤怒之情可想而知,寻思:“我若说出建文帝你的下落,保全依依性命,那是只顾儿女私情,不顾君臣大义。我若打死不提建文帝的下落,舅舅必然加害依依,这样一来连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一个女子都保护不了,我还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两种抉择在他脑中来回拉锯,犹豫不决,举棋不定,难以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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