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他如何接受?
“濂哥哥,不知者无罪,此事与你无关,你……”
裴云本想说让他不必如此介怀,可知道自己的身世这般,怎么可能不介怀?
终是咽回了肚子里,不想再在他伤口上撒盐。
“芸娘,我……”顾濂才一开口,就哽咽失声,到嘴的话都说不出来。
“濂哥哥,你我一同长大,我自是知道你的为人。濂哥哥乃正人君子,断不是那种叛国谋逆的贼子。”
说完又觉不妥。
她夸的是顾濂不假,可骂的却又是他的亲爹和亲兄长了,还有他娘,顾夫人。
顾濂再度泣难成声,低着头,眼泪一滴滴落在手背上。
自己的身世不是他崩溃的理由,和芸娘的婚事也是风月楼的算计,才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原来,他和芸娘不能在一起,才是天意。
陆棠清才是救她于苦海的那人。
自己只是她的孽障。
庞伯逸也叹了一声,心中一阵酸楚。
他本一直羡慕嫉妒着顾濂,也曾起过若有朝一日,他得知了真相,这位被上天眷顾着的弟弟,会是如何地崩溃,他又是如何地痛快。
可现在,他却一点也不痛快。
他与顾濂其实都是一样,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一出生就带着罪孽。
即便生活的光鲜一些,可身体里流着的肮脏的血液,却是一样的。
陆棠清一言不发,沉默不语。
余永元也不敢说话了。
厅堂内一时静得可怕。
许久,顾濂缓发过来,从太师椅上站起,缓缓地摘下了官帽,褪下了官服,整整齐齐地叠放在太师椅上。
然后,对陆棠清道:“王爷,谋反乃是诛九族的重罪,我爹既是反贼,我亦同罪。这钦差,顾濂当不了了。”
“濂哥哥……”裴云正要起身,被陆棠清一把按住。
一摆手,二话不说,让人把他押了下去。
“堂清,你这是做什么?濂哥哥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他没有犯罪,为何要抓他?”
“因为谋反是诛九族的重罪。这事若不挑破也就罢了,现在人尽皆知,本王也只能公事公办。”
“你要杀了他吗?”裴云问。
“他毕竟是皇兄派来的钦差,如何处置,自然是等皇兄发落。”
陆棠清说得轻描淡写,似乎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裴云也冷静了下来。
想着之前陆棠清说过,要把顾濂囚禁起来的话,也没再多疑。
以谋反之罪把他抓起来,也算是一种囚禁,只不过从衙门换成了地牢而已。
地牢的环境虽然不如衙门,但是却比衙门安全。
现在镇上虽然有不少陆棠清的人在盯着,可风月楼的暗线也没全拔除,或许还隐藏着什么杀手。
把顾濂送回衙门,反而不如在地牢里安全。
第二日,裴云带了饭菜去看顾濂。
一日不见,他已经憔悴了许多,似乎一夜之间整个人就苍老了。
裴云来给他送饭,他也像没听见一样,面对着墙壁,一对也不动,也不应声。
裴云与他说了几句话,把饭菜放下就走了。
出地牢的时候,陆棠清就冷着眼在门等着他,看守的亲兵战战兢兢地跪在一旁。
“别为难他们,是我非要进去的。”裴云说道。
陆棠清一脸无奈,伸手握住她的手,试了试温度,道:
“地牢阴冷,你怀着身子,就别去那种地方了。”
“我知道,没有久留,只是不放心濂哥哥,想亲眼看看他的情况。”
“你放心,有本王的人看着,他死不了。”
裴云叹了一声,没与他争辩。
陆棠清观念摆在那里,争辩了也没用。
古人永远只会看到身体上的问题,从来不会觉得心理上的问题是问题。
就像陆棠清他自己,明明自己就是一个心理疾病非常严重的人,还非不承认,总觉得自己好得很。
“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件事?现在濂哥哥已是待罪之身,朱家的案子怎么办?”
“状都告到皇兄面前了,这个案子必须得有个交待。顾濂不在,此案自是由本王全权代办。”
“朝中大臣会答应吗?”
“不答应又如何?天高皇帝远,他们还能管得着本王不成?”
“就算不天高皇帝远,也没人管得了你。”
陆棠清轻笑一声,不置可否。
“你放心,这事皇兄心里有数。”
“这也是皇上安排的?”
“算是吧。不瞒你说,把顾濂派出来,就是要动顾家了。”
“什么?”裴云骇然一惊。
“皇兄早知道顾家有猫腻。阮家灭了之后,下一个要动的就是顾家。顾太尉人精如狐狸,察觉到了皇兄的意图,背地里也使了不少手段。”
“等等,当初把我带出京城,带到这里来,不会也跟这件事情有关吧?”
“自然。风月楼一下没有打消过利用你来牵制裴家的念头,你又不肯与我成亲,自然不能把你留在京城。”
“什么叫我不肯与你成亲?”裴云气鼓鼓地道。
这人就爱把锅往别人身上推,怎么不看看自己都做了什么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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