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层的藏经阁都是木结构的因此置身其中有一股天然木料的香气。顾树歌猜想这座藏经阁应该传了很多年了。

她们看书、做笔记、吃饭、休息的地方从外面看,就在藏经阁中,用的一样的建材,但进了里面就知道不同了她们在这边是后面新建的,不算特别新大约是十年左右的建筑但相对于藏经阁就是个风华正茂的小年轻了。

两边从外面看是一体进了里边用一堵墙隔开了为的是保护藏经阁中的典籍。

但这种收藏书籍的方式也算很落后了。懂些收藏的都知,纸寿千年绢本折半。阳光的紫外线会让纸本泛黄褪色发脆。尘埃虫卵都会伤纸本。顾树歌看到过里边好几本书都心疼得不行。

沈眷和她从进来到现在都没有交流过怎么尽可能地维持里面的书卷但很明显沈眷在尽量减少寻书的次数,停留的时间一般都会把寻书的任务交给顾树歌。

这样带着岁月沧桑的地方一入夜都会显得阴森森的何况还是冬天时不时有寒风阵阵伴随着雪自屋檐、树枝坠落的悄然声响。更加阴森恐怖了。

沈眷在柔和的灯下,都未化开她眉角眼梢的镇定和冷静,可她说的话、唇边的笑意,却含着不可思议的柔情。

顾树歌忙转开视线,心中默念她下午时念了十来遍的经文来静心。四年前,她已经误会过一遍了,那时候她还能落荒而逃。现在如果她再误会,她就无处可逃了。

沈眷说完这句话,也没有紧紧逼迫,顾树歌逼着自己念完了一整遍经文,才勉强找回一丁点理智,她提起笔,认真地写“万一一年八百毫升的血还不够呢你能有多少血供我挥霍。又万一鲜血会让我变得暴戾,更生阴煞,反噬了你,又怎么办”

她还是不同意。

沈眷却依然镇定,她显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周详考虑过的。

“你每天都在碰我的血,有没有生出哪怕一点戾气”她问。

顾树歌沉默了一下,否认了。她没有。

这是沈眷早就猜到的,以小歌的自觉,如果血对她的阴煞有半分激化作用,她一定会告诉她,并且绝不再用。

“一年八百毫升不够,还有两年,三年,四年,今后的每一年。怎么样都比现在,什么都不试要好得多。”沈眷继续说服她,既然没有坏处,那么小歌顾忌的只有失血对她身体的伤害了。

沈眷找准症结,逐个击破“我会量力而行,你在我身边,也可以随时监督我。”

话已至此,顾树歌好像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白纸上出现了一个“好”字。

总算将这小倔鬼说服了。沈眷站起身,去了歇室。

顾树歌知道她是去采血了。她跟了过去。

沈眷带来的行李箱中,放了很完备的采血设备。采血袋都有规格,沈眷想要拿起四百毫升规格的那一个时,顾树歌默默地把二百毫升的推到她的手下。

这回沈眷没有坚持,听了顾树歌的。顾树歌松了口气,这一段时间,沈眷睡得不好,饮食也少,身体状况一定不是最好的状态,不能一下子采那么多血。

沈眷拿起采血针,找到灯光最亮的地方,用采血管和采血袋连上,挽起袖子。顾树歌别过脸,不忍心看。

但沈眷一步一步,有条不紊。

等顾树歌再回头的时候,针已经扎进血管里,血液顺着采血管流了出来。她愣了一下,立刻明白过来,沈眷一定私下里偷偷地练习过怎么扎了。

她们白天都是在一起的,长时间分开的情况只有晚上沈眷独自回卧室睡觉。

她一定是那段时间练习的。

练习了多少次呢

顾树歌看着沈眷的侧影,看着她苍白的脸,沈眷像是感觉到了一般,朝她看了过来,眼神沉静。顾树歌被她这一眼看得心一紧,哪怕明知她根本看不到她,只能看到一片空气,她还是禁不住站正了,一动也不动。

沈眷回过头,继续看着采血袋。顾树歌走过去,到她身边。

待血袋满了,沈眷拔针,收起采血袋,用棉花球按住针孔。这个过程就完成了。她按了一会儿,确定止了血,把用过的东西都收起来,没有丢进垃圾桶,而是收到另一只袋子里,单独收回行李箱,准备离开的时候一并带走。

接着,她就带着血袋出去。

顾树歌紧紧地跟着她,注意她的步伐,看她的气色,生怕她失血过多。但沈眷走得很稳当,气色也还好。

顾树歌还是不放心。按照她的意志力,恐怕真的难受,也可以若无其事地坚持下来。

沈眷把血倒进杯子里。

一整杯。

空气中微微能闻到一些血液的甜猩。

饥肠辘辘的感觉在一瞬间揪紧了顾树歌的胃,她走过去,目光落在杯子里。她前几天已经克服了对血液的渴望了。可是这么多,香气这么浓郁,顾树歌隐隐有失控的倾向。

沈眷感觉到她的渴望了。她笑了一下。

很轻的笑意,顾树歌强迫自己从血液上转开目光,看向她时,那笑意已经只残留在沈眷的眼角,很快就完全消失了。

“我该怎么喂你。”沈眷说道。

这么大一杯,顾树歌自己拿肯定拿不动。沈眷将杯子端起来,微微朝一侧倾斜,使液面与杯口相接。接着,她看到液面波动了一下。

顾树歌舔了一口,让嘴唇沾上血液,然后沿着杯口喝了起来。

血液涌入她口中,顺着食道滑下,入胃,而后她清晰的感觉到,血液从胃漫向全身,她身上干涸的血管,像是被唤醒。

顾树歌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疯狂地喝起来。她喝得极快,沈眷也吓了一跳,配合着喂她。直到杯子空了,顾树歌舔了舔嘴唇。

一股宁静平和,犹如江面水汽蒸腾一般,从她的胃里升起,直至遍布她的全身,感觉很舒服,胃中暖暖的,她抬手按在胸口,胸腔里没有跳动,可她的手心竟然感觉到心脏的位置滚烫起来。

就像,就像是能活过来。

过了不知多久,所有的变化归于宁静。顾树歌又回到轻飘飘的状态,但不同是感觉得出来的,她的魂体稳定了很多,就像是一只飞在半空中的风筝,线的那一端换了个更稳妥的人控制,没有随时会消散的感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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