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眷换了身轻软的家居服下来就看到那一地的小饼干,有几块还摔裂了。
屋子里就一人一鬼,沈眷不用问就知道是谁干的。
顾树歌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已经很失落了可她还要跟沈眷解释为什么把小饼干往地上丢。她其实不怎么会撒谎当初执意要出国,顾易安要她给个理由她翻来覆去都只有一句去念书别的什么借口都想不出来。
等出了国,她就真的认认真真地念了四年书,就好像是圆谎一般。
沈眷走了过来,顾树歌后退了一步。沈眷在小饼干前停下语气无奈:“怎么突然就发脾气了?”
顾树歌睁大了眼睛然后反应过来沈眷是以为她发脾气才摔小饼干的。拿曲奇饼占卜算她喜不喜欢她的事肯定是不能说的于是顾树歌就沉默当做默认在发脾气。
沈眷没再说什么,弯下身捡起小饼干,扔进垃圾桶里,又把地擦了一遍然后洗了手才回来坐下。
“过来。”沈眷说。
顾树歌走过去坐到她的左侧然后在她左手上点了一下,表示她在这边。
沈眷已经很习惯对着空气说话,知道她在这边,就朝左侧微微侧身,问:“有什么事不高兴,要去欺负小饼干?”
她不是故意的。顾树歌轻轻地在心里反驳,然后在沈眷的手心写了三个字,对不起。
她本来就没有责备她,只是关心她哪里不开心了,顾树歌一道歉,她就更不忍心说她了。沈眷有些不知该怎么办,她也想起她在寺外说的那句“很特殊的人”还没有得到回应。
她原先是打算用这句话,试一试小歌的反应的。可是临行前,和尚说的最后那番话让她有些烦乱,她开始反思,让小歌留下来,有没有意义。
沈眷一阵静默,顾树歌有点不安地动了动身子,在她的手心一个字一个字地写:“我以后不乱丢小饼干了。”
沈眷笑了一下,就要开口说没关系,但她忽然想起和尚说的那句“小鬼生前最畏惧什么,恶念也会跟着害怕”。
这么说来,恶念不敢出现,忌惮的不是符袋,而是她。可是小歌生前很畏惧她吗?
沈眷叫了一声:“小歌。”
顾树歌朝她看去。
沈眷却有点烦躁,她看不到小歌,看不到她的神态,不敢确定她是用什么样的眼神在看她。她稳了稳心神,没将烦躁表现出来,语气平静地问:“你害怕我吗?”
顾树歌马上在她手心画了个很大的叉。画完,又垂下了双眉,她不怕沈眷,但她怕自己变坏了,沈眷不喜欢她。隐藏爱意也好,离开四年也罢,都是怕沈眷会讨厌她。
她想起偷听了哥哥向沈眷求婚后的一个星期天。
她在图书馆待了一整天,本来是想完成作业的,但一整天下来,她一直在走神,什么都没做,作业当然也没完成。
傍晚,她回到家。
当时是秋天,他们家的园子一年四季都很漂亮,秋天的景色金黄的,很像水粉画。她回到家,走回卧室,站在卧室的窗前,看到后院,沈眷坐在秋千上,哥哥站在一边,他们在讲话。
秋千没有晃,沈眷抬着头看哥哥,哥哥穿着白衬衫,袖子挽起来,夕阳照在他身上,让他笑容都显得很温柔。
她清楚地感觉,那一瞬间她感到嫉妒,但她却能不动声色地克制住情绪,悄悄地推开窗,贴在窗下,听他们的对话。
“你想好没有,别再犹豫了。”哥哥带了些抱怨的口吻。
沈眷迟了一会儿才说:“我在担心小歌。”
哥哥奇怪地说:“小歌有什么好担心的?她肯定听你的。”
沈眷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担心小歌会不接受,但好好说,没什么不行的。我们结婚对大家都好。”哥哥开起了玩笑,“最多被外人嘲笑,说我爸当年带你回来是给我当童养媳的。”
沈眷也笑了:“胡说什么。”
顾树歌感觉到自己那一瞬间的恨意,凭什么他们可以这样说话,明明沈眷应该是她的。她又想为什么哥哥要跟她争,她对沈眷的喜欢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哥哥看不出来吗?
这恨意强烈到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那是她第一次意识到,她不能再在家里待下去了。她怕她见多了沈眷和哥哥相处的画面,她的心会变得扭曲。
她这么爱她,根本做不到淡定地看她跟别人相爱。
如果她因为嫉妒变得扭曲,变得偏激,变得怨天尤人,沈眷肯定会不喜欢她。
她就是在那时候决定要走的。
顾树歌在沈眷的手心写道:“我不怕你,我害怕变坏,你会讨厌我。”
四年时间,她想过很多次放下,甚至去假设将来的某一天,她会喜欢上另一个人。但不论她怎么假设,把那个人假设得多么优秀,她发现,她都没办法喜欢她。她的喜欢就像成了沈眷专属的,除了她,谁都拿不走,连假设都不行。
“我不会讨厌你。”沈眷说。
顾树歌抬头看她,沈眷的眼睛像星空,光芒点点。
顾树歌忽然间感觉到因为往事堆积在胸口的憋闷都消失了,她笑了一下,说:“当然啊,你看我都没有变坏,我走得远远的,看不到了,就不会嫉妒。我才不会让你讨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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