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正全的确是翻墙头出去的,时间是零点以后。其实他早就想跑了,下午就想,但他没敢动,就那样忍受着内心煎熬耗到了后半夜。

跳出院墙后,钟正全没敢走大路,担心遇到熟人,也担心万一在某些路口留下影像,他横穿过公路后,直接上了上坡。对于他来说,这些山坡并不陌生,以前多次走过,何况近期又留了心。借着月光,拖着行李箱,钟正全不停的跋涉,跟头趔趄的翻了三座山坡。之所以马不停蹄,既是时不我待,也是内心的恐惧,既恐惧于当下面临的困境,又恐惧于未来前路茫茫。

在天光渐亮的时候,又经过了十多公里平路的跋涉,钟正全出了于翰林界。这里也是市界所在,表明已经离开了源稀市范围。看着身后那块市界牌,钟正全心中一松,身上也不由一软。

坚持!暗暗咬牙鼓劲,钟正全倚靠在一堵石墙处,取出提前备下的干粮,就着清晨的寒风咀嚼着。囫囵的吞下几口,钟正全连着嗝声不断,就着冰茬水顺下,才算没有噎坏,顿时浓浓的酸楚直冲鼻管与心头。若不是走到这一步,现在还在被窝里赖床呢,何至于受此洋罪?钟正全忽生悔意。

罢罢罢,开弓没有回头箭,钟正全一横心,抹了抹脸颊和嘴巴,来在路边,招手拦着过往车辆。连着招呼了一通,也过去了好几辆车,要么没有停,要么不敢坐。通行班车倒是给钱就能上,可他担心警察查车,私家车又都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照这样下去,想拦车很难,可根本就走不动了,大白天的步行也不安全呀。

去他娘的吧,眼看着一辆小货车驶来,钟正全忽的冲到路上,双手乱摇。

“滋”,

小货车激起一溜白烟,轮胎橡胶味浓烈。

“你他娘找死啊。”货车司机摇下车窗,手指车外,破口大骂,“想早超生也别赖老子呀。”

钟正全现在还怕骂吗?逃路要紧。面对对方责骂,他陪着笑脸,满嘴愁苦:“大兄弟,实在是有急事,不得已呀,你就捎我一截吧。”

车上年轻人上下打量了一通,语气缓和了一些:“看你穿戴还行,咋这土拉吧叽的,按说你能坐得起班车吧?”

钟正全一愕,马上给出回复:“班车一站一站停,实在慢,我这才”

年轻人“哦”了一声:“可我不到县城,就到东郊区。”

“巧了,我也到东郊区。”钟正全立即顺杆爬。

“那好吧,上来吧。”说到这里,年轻人跳下汽车,绕向车后,“驾驶楼没地方了,边上座位堆着东西,你就坐车厢里。”

太好了,封闭货厢里一钻,既保暖又安全,钟正全当下拿出五十元钞票:“大兄弟,谢谢你!”

年轻人稍一客气,让钟正全进了货厢,从外面关好,小货车继续前行。

倚靠在纸箱、包装袋上,钟正全顿觉温暖,也踏实了好多,眼皮不自觉的打架。

“咯噔”,货车颠簸了一下,钟正全睁开眼睛,大脑也清醒了好多:现在可不是休息的时候,一切小心为是。

转头一看,除了吃的,就是用的,钟正全动了心思,抓过几个面包塞到皮箱里,又装了两瓶水,还拿了一卷卫生纸。他自己给出解释:五十块钱满够,还花的是高价,自个不财黑。

尽管不敢睡着,但跑了多半夜,钟正全也实在困顿,总是在迷迷瞪瞪与忽然惊醒间转换。

“咯噔噔”,

“滋”,

随着响动,钟正全睁开眼,使劲揉了揉,意识到货车停下了。

“格楞”、“吱扭”,

车厢从后面打开,年轻司机在外面说了话:“到东郊区边上了,我马上要挨家卸货,你不能再在里面待着。”

“好,好,感激不尽,感激不尽。”钟正全说着客套话,跳到地上。

“慢走。”年轻司机招了招手,关好车厢,上了汽车,小货车开走了。

钟正全四外一看,拉着皮箱,迅速到了一块界碑后。又来回张望了一番,取出手机并开机。现在安在机子上的通讯卡,是钟正全两个月前在外地办的,用的是捡到的身份证复印件,还从来没有使用过。

想了一下,钟正全拨出一个号码。

连着响了两通,就是没人接。

“他娘的。”骂了一句,钟正全发了一条短信过去:我是老钟,速回电。

果然短信管用,很快电话回过来,正是刚才那个号码。

钟正全立即接通:“我是你在哪?还在原来那地方?哪个郊区东郊区啊,具体什么地方哦,顺着东郊牌往前走见到大力超市右拐再往北拐一百多米,再直行进巷子,最后那排好,好真的来这了,真的。”

挂断电话,钟正全四处张望,又绕着界碑转了转,才发现这块就是“东郊”牌,于是念叨着顺序,先是一阵急行军,后又左拐右绕的,终于到了一条破巷子最西头。

这里面有人吗?这也太破了。钟正全疑惑着,试着一推院门,门扇应声而开。

小心迈步进院,钟正全边走边低声呼唤:“大铃铛,大铃铛你在吗?在哪呢?”

连着喊了好几声,直到推门进了正房,也没听到回音,更没见到人。

看来是走错了,钟正全立即返身,快步走去。

“咣啷”一声,院门大开,一个光头男人迎面走来。

“诶,大铃铛,你这是去哪了?玩什么花活?”钟正全收住脚步,疑问道。

“人心险恶,不得不防呀,请钟大主任多理解。”光头男人正是“大铃铛”。

钟正全无奈的点头:“理解,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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