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远心里“咯噔”一响,暗思王安平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这么的狠辣,若不是事先心里有底,自己必被他打个措手不及;不过还是装出仓皇模样,大声说道:“安平叔,我的两万棵树苗已经栽下了,三万只鸡苗也已订购了,预付款都给人家打过去了,怎么说声不能搞就不让搞啦?”

“上级的政策就是这样,你急有个什么用?”王安平不动声色的瞟了张天远一眼,慢声说道,“天塌压大家,又不是你一家是这样!”

张天远道:“可是……”

王安平道:“在政策面前,没有什么可是不可是的说法!”

夕阳已早落山,逐渐黯淡下去的暮色中,张天远和王安平两人静静的站立着,四只眼睛静静的对视着,仿佛双方都在琢磨着对方的心思,又仿佛双方都在思考着下步的举动。

不知过了多久,王安平忽然笑了,慢腾腾的说道:“天远哪,我是你叔,你的事还不就是我的事?当初你搞土地流转,村里多少人表示怀疑表示反对,要不是你老叔我在村支两委会上据理力争一锤定音,能有今天的‘天凤’公司?放心,政策是死的,人是活的,活人还能被死政策给箍住吗?何况执行这政策的,就是你老叔我呀!”

“安平叔,你的意思是……?”张天远心知王安平已把弓拉得满了,现在该到放缓下来的时候了,便急忙做出洗耳恭听的模样。

王安平脸上闪过一丝狡黠之色,说道:“咱们协议签得早,上面政策出得晚,对不?这是其一。其二呢,文件要求不能在河道里植树造林,合理规划沿河两岸的畜禽养殖地点和规模;这主要是怕影响夏季防汛,怕污染了水资源。可扒淤河的次河道足有两里多宽,咱的树苗又全栽在河坡上,根本就不会影响夏季防汛,而且将来搞畜禽养殖粪便又处理得好,完全不会污染水资源。——这不就可以了吗?”

“安平叔,你说得很是!”张天远吁了口气,明白和王安平间的斗争已经过去,下面就该握手言和了。

“天远哪,说句不讲原则的话,赵夏莲一回来就给你了个下马威,打着‘三权分置’的旗号把你流转到手的耕地全部收缴后给了李进前,——这背后有没有什么黑幕我不清楚,可我清楚的是把你弄得到如今了只能重打锣另开张。”王安平继续说道,“你老叔我不是那样的人,你老叔我是只会成你的事,不会坏你的事。天远,你把心放回肚里去吧,就是拼着村主任这顶帽子不戴,你老叔我也要把你的事给保下来!”

“好好,多谢安平叔了!”张天远以满怀感激的语气说道。

“所以呀,遇事还是要看人哪,得看看谁是帮你的,谁是坑你的,关键时候得分清好坏人呀!”王安平一面说话,一面脚不停步的走上坡去。张天远转头望着王安平的背影,忽然有种直觉:王安平决不是像他说的那样闲来无事随意到河道里来转转的,换句话说,这次碰头是王安平早就精心预谋策划好了的。

“王安平这是要和你做交易啊!”忽然,一个声音在张天远背后说道。

张天远猛转回头,惊叫一声:“若凤,你怎么在这里?”

愈加混沌的暮色中,若凤抬手捋了捋耳后短发,平静一笑,说道:“我在河道里巡看完拦河堤坝修建情况后,准备抄近路回家,结果走到这里,正听见你和王安平在说话,就隐身林后,没有惊动你们!”

“这么说,我和王安平的对话你都听到了?”张天远问道。

“何止是听到了,而且还有点小小的见识呢。”若凤笑着点了点头,“王安平借河长制的文件做文章,先说不准在河道里植树造林,不准在沿河两岸搞畜牧养殖,后又表示拼着头顶的乌纱帽不要,也要助力咱们成事。这是恩威兼施,又打又拉,目的只有一个:希望咱们将他在购买树苗中收受回扣的事情永远烂在心里!”

“我也是这么想的!”张天远道。

“不过,也许还不仅于此!”若凤继续说道。

张天远点头说道:“也许,还有那个百分之五的比例问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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