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气息平和,素手拈杯,微抿了茶水。

“茶,可以。”

她搁杯,静待他下面的话。

“阁下没有惊讶,连羞恼都没有,是死撑着不愿落下面子吧。”

“他一举一动的用意我皆知,无需再废话。”

换句话就是阜陵王和庆历帝的几斤几两,她早知道了,别在她面前装聪明。

庆历帝不死心。再问:“阁下觉得朕的九皇儿如何?”

君王面上带着戏谑,就不信她一点都不脸红,她一定多少有点爱慕九皇儿。

“人品、相貌、才艺皆一般,不及九术半分。”她如此点评。

“无妨。朕有十三个皇子女,可有入阁下青眼的?”

“没有。”

“一个都没有?”

“嗯。”

“那倒巧了,朕的皇儿也对阁下没有一丝男女之情,幸好阁下未曾自作多情过。”庆历帝用了激将。

江琪仍淡淡地“哦”了一声。

庆历帝有些坐不住了,这人说话怎么越来越像九术,而且一再让他吃瘪。

“朕听闻西南山高林茂,据河滩沃土,散居百城,已成无主之国,其国主遨游四海,世人难见。其城由各城主治理,其城主武者出身,其兵将闲时为民,战时披甲,已逾数十万。不知是真是假?”

他终于扔了棋子,负手而起。以帝国之君的尊贵威严,居高临下发问。

不怒而威的天生王者之气,像重重大网,层层罩下。

她纤手拈了梅花糕,放在鼻前轻嗅香气,并不品尝。对帝王的威压,视若平常。

“信之,则真。不信,则假。”

“我若不信,阁下可以全身而退。我若信,阁下今日恐怕插翅难逃了!”

他霍然后退,退出了早已定好的危险圈。

一刹那,叮叮咚咚兵器响,兵士们蜂拥而入,影卫们潜伏而出,殿内殿外刀剑出鞘,头顶浸过药水的铁钉网张开,凛凛泛着冷光。

戈戟冲锋,箭在弦上,密密麻麻的寒光包围,皆指向孤坐的江琪。

安奇一跃而下,以身挡在庆历帝之前,全神戒备江琪出手。

上天入地,插翅难逃。但凡她有丝毫动弹,即刻万箭穿心,成为刃下肉泥。

江琪眼神犀利地扫视眼前阵势,讽笑爬上嘴角。这一笑,好似乌云压顶,沉闷闷的让人透不过气来。

“真没种!”她说。

有人手颤,哐啷掉了武器。满殿人神经一绷,纷纷怒目于胆怯的兵卫,手里的武器不由自主的跟着抖起来。

她噙了笑,素手碾碎了梅花糕,全然无惧的瞥向庆历帝,红唇开合:“我若动手,你跑不掉!”

字字如铁,尖锐戳人心。

庆历帝眯了眼,他信她。

在千刀万刃里谈笑自若,若非故作镇静惑人眼球,便是真的无惧无畏。他相信是后者。

他龙目炯炯,目光停留在濯濯如月露清荷的女子身上。

记忆依稀回到了总角之年,年幼的他曾亲眼见过,有人在万箭齐发、千马奔腾的沙场里,奔袭于黄沙尸海间,徒手撕下敌人首级,血污泼天

那是她的祖辈,第一任定王江泰。

承袭自江家,一样的坚韧狠绝,一样的独傲天地。这样的女子,惹之不起,杀之可惜。

今日就算全力击杀了她,他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不若算了?

庆历帝一个手势,唰唰刀剑入鞘,戈戟收回,人影训练有素的退下。高大宽广的凌云殿复之安宁,方才的剑拔弩张像是一场错觉。

“做做样子,希望没有吓到阁下。”一代帝王,喜怒收放自如,他游手归坐。

安奇不敢松懈,仍警惕地盯着江琪的一举一动。

江琪兴致寥寥,扔下揉碎的梅花糕,不紧不慢地拍掉指尖上的碎末。

安奇一紧张,以为她要出手了,一个纵身而出,对她拍出一掌。

“茶,冷了。”她随手将茶水泼出,一股无形之气直面安奇而去。两股力量相撞,一方被摧枯拉朽的压倒。

无形的千斤压顶,当头掼下,未及出手的气力被全数逼回。安奇不敌这铺天盖地的内力,生生倒退好几丈,砰的一声撞上了殿里的柱子,整座大殿凌凌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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