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过半,江琪踏雪而回。
寂静满室里,一大一小待她而归的身影被烛光拉得很长,阴阴投影于地上。
江燿乖巧地唤了一声“姑姑”,被禁笑领去用饭了。
九术原样仰躺于摇椅上,岿然不动。阿狸在他怀里探头叽了一声,对晚归的江琪表示不满。
“我等了你一天。”
“有事?”对他的异样,江琪似无所觉。
“宝座上的那人要我问你,阜陵王与萧昭贤,你看上了哪一个?”
“你倒成了传信的。”真是一个无聊的问题。
她除了狐裘,丢了手炉,在美人榻上随意地歪斜,动作连贯而流畅,似眯非眯间道一句:“我若心动,也该是对你,何时轮到他们痴心妄想!”
九术僵了身躯,不敢回首。听见她气息均匀,没有后话,骤紧的心放松下来,一点点回暖。
“你的侄儿,我收为徒儿了。”
“谁的意思?”
“做绣衣使者的继承人,对江家有利无害。一旦你闹得天翻地覆,你可以全身而退,江家却不可以。”他在为她托底。
“好。以后烦你多教导他。”她爽快应下。
“师父要我提醒你,你答应了不对皇家动手的。”
“他倒是有闲心。我不去惹他们,他们主动来惹我,要怎么算?”
“所以,你对阜陵王的投怀送抱并不拒绝?赏完湖再赏花,赏完花再赏雪?江琪,你是动心了吗?”
他一眨不眨的看她,谁也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包括他。
“你觉得呢?”
“你不会有爱,他也无爱,你们各有目的罢了。”心里在担心,嘴上却依然不愿承认他对江琪与阜陵王的关系感到焦虑。
“他与我很像,为了一个目的,我等了十年,而他从出生就在等。”
“所以,你会对他心软、对他慈悲,最后,你会吃亏。”
“我没有。”江琪一口否定,“我是想知道娘亲为什么会轻易地就着了男人的道,我只想知道情爱是不是真的让人理智全失。”
“他有野心,他在故意引诱你。”江琪越否认,九术便越想让她认清自己的心,他怕她犯糊涂。
“你焉知不是我在等他引诱。他是我了解男子的工具,谈不上谁吃亏。如果说我这一生有唯一确定的事,那便是我绝不会走我娘亲的老路,绝不会栽在情爱里。”
她的话铿锵有力,增强了说服力。九术默然看她良久,她亦毫不怯懦回视他。
“我明白了。但我还是要警告你,离阜陵王、离皇家远一点。”
“这是你第二次警告,我记住了。但若想要我尽快离开瑞安城,要么隐国师取消与我的约定,要么就让萧家赶紧出手,好一了百了。拖了这么久,我也很无聊。”
“为了成全你,今夜我会离开瑞安。我不在,你动起手来会方便些,但记住分寸,不要出格,大威不可以出内乱。”
天下还是安定的好,毕竟各国鼎立才不过四十余年,没到该乱的时候。再者,隐国师享大威皇室尊奉四十余年,就算再出世绝俗,总还是有一分匡扶救国之心的。他年轻时尚有余力抛身红尘,如今老来只想安安稳稳。
作为隐国师的弟子,他只能遵从师命,不出内乱是底线,一旦底线破了,隐国师定要出手。
初雪以后,气温急转直下,数十年难遇的严冬光临瑞安城。京兆诸官受宫中指示,严阵以待,谨防因人马牲畜冻馁而死引发更大的事故。
瑞安城所有乞丐及孤寡贫苦之人被驱赶出城,以维持城内安定。
按照往年惯例,群艺楼原本是要每月施粥三日。但今年突然大发善心,极为阔绰的建了义棚,每日施义粥、送冬衣,承诺供养这批孤弱之人至春天。
一时间,人人称道群艺楼仗义。瑞安城内外的贫苦人和丐帮无不感念群艺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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