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和桂妈没了。
秦浅知道的时候,正和程惜说,让她把周四的行程晚上给空两个小时出来,去陪老太太下下棋。
程惜刚点头,说记下。
就接到了来自医院的电话,说老太太和桂妈出车祸一起没了。
秦浅赶过去的时候,池启河一家,围在老太太的尸体前。
池启河强忍着眼泪,却也忍不住哽咽。
池堇年和池堇希在床前哭成一片。
池岑星在一旁,呆呆地望着,还有些不明白了什么。
秦浅刚踏进去,就见范晓璐把池岑星拉到怀里,下一秒,小姑娘就“啊”了一声,哇哇大哭了起来。
“怎么回事?怎么会变成这样?”
在来的路上,秦浅一直都不敢相信,明明准备明天还一起下棋的老太太,怎么转眼就没了。
出门前,她还是好好的呀!
如今看到老太太没有生气地躺在床上,那发白的脸上全是一道一道深深浅浅的伤口。
“你说怎么回事?还不就是你这个扫把星!你没有回来的时候,老太太都是身体健康好好的!你一回来,老太太就出了事!你说你克死自己外公外婆,克死小姨,克到亲爹亲娘离婚各奔东西就行了,回池家克老太太做什么?!”
“你看看,老太太才松快几天,就被你克成这样儿!你究竟存了什么心非要在这儿啊!”池启河没有说话,池堇年和池堇希都满脸的悲痛,只有范晓璐一个人朝着秦浅叫嚣着。
范晓璐,秦浅查了,没什么了不得的背景。
就是因为没什么背景,当初靠着肚子里的孩子奉子成婚嫁给池堇年的。
往往这样没有背景的好收拾,也不好收拾。
有背景的,都是实力相比见真章的,一眼定高下。但是这种没背景的,如果遇上处心积虑,没皮没脸的,下三滥的招数儿很多你可能想都想不到,见都见不到的。
“看在老太太的面儿上,对你刚才的话,我不与你计较。但是如有下次,按照池家家规,严惩不贷!”
说完,她收回目光,走上前,又问了一遍,“怎么回事儿?”
“你还问我这么回事儿?!要不是你在董事会那么让我爸难堪下不来台,老太太至于跑到家里来骂我爸吗?至于至于回去的时候遇上车祸吗?”池堇年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抹了一把泪。
他低着头,不敢看秦浅。
秦浅扫了一眼,他抽搐的双肩,见他像一只鸵鸟一样,心下划过一抹异样。
但因为血脉相连,她也没有多想。
毕竟是亲奶奶,定然是伤心的。
“司机呢?”她看着老太太身上的伤口,心不由得揪了一下。
这多大的岁数了,还受这罪。
“司机、包括陪着老太太的桂妈,也都一起没了。”池启河低哑着嗓音开口,从刚才到现在,也就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显然也没有打算再说其他的话了。
“老太太虽然是您母亲,但她是池家的前任家主,所以你懂的。”秦浅虽然也觉得有些过分,但祖上就是这么规定下来的,她现在还没有办法打破。
池家的历任家主与旁人不同,生前不属于自己家一脉,独立于池家最高的决策者死后,也不入本支的墓地,有着专属于池家历任家主的墓陵。
“但是,葬礼我可以在我权利的范围内,破例允许你主持葬礼。”
说完,她侧目回头,低低唤了一声,“程惜。”
程惜立马应了一声,上前,“池启河董事,堇年少爷,堇希小姐,冒犯了。”
她上前,将那床推了出去。
秦浅看着面色沉痛的池启河,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就是比起红了眼的池堇希,更让人动容。
“节哀。”
说完,她转身离开了房间。
看着秦浅离开之后,房间内的池堇年和范晓璐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池堇希沉浸在悲痛中,没有发觉有什么异样,只是抬手抹着眼泪。
方才被范晓璐掐哭的池岑星此时没有哭了,可眼睫毛也还吊着碎碎的眼泪。
范晓璐和池堇年小心地瞄着池启河的反应。
只见池启河冷冷地凝着没有秦浅背影的空荡荡的门口,许久之后,收回目光,“回家。”
两人才跟着池启河往外走。
因为太过紧张,范晓璐都差点忘了池岑星,还是池堇希拉着池岑星跟上的。
秦浅将人带走了老太太的尸体后,又去领桂妈和那司机的尸体。
一起车祸,没了三个人。
一切都很正常,所以流程也都十分的简单迅速。
只是在回池宅的路上,秦浅一直锁着眉头。
“家主?”程惜见她一脸的愁绪,“可是有什么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闻言,秦浅抬眸,“你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沉吟了片刻,“首先,这并不是极其恶劣的天气。”
程惜用的是“极其恶劣”。
池家的司机和管家全部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别说是这样的晴空无云的好天气,就是大暴雨的雨夜,或者大雪纷飞结冰的路况,这么多年来,也没有自己开着车出过事。
却是在这样的好天气出了状况。
“老太太卸任以后,虽然没有了实权,但所享有的一切配备还是家主的级别以及层次。包括司机,也都是几名训练有素的司机轮班听后差遣。”
所以不至于说是新手失误,更不至于说是休息不够,疲劳驾驶出的错。
就这样平白地出了车祸,这完全不合常理。
但是,老太太执掌池家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出过车祸,就是连摩擦都不曾有过。
却在卸任之后,车祸而亡。
要是有人故意而为之,为的是什么?
“家主,有些想法,我说了,您可能不愿意听,但是我还是想说。”程惜开着车,平静着自己的心态,保持车速。
“我是桂妈一手带起来的,桂妈带我到您身边的时候,就嘱咐我,从此对你忠心不二。我一直都记着。”
“我说这些也没有要挑拨的意思,只是这件事,谁都可以成为怀疑的对象。不管他和老太太是什么关系。”
“您是说?”
“老太太的身体,我作为下人,不能随意碰的。但是桂妈和那个司机,我查看了一下,不合常理。”
“怎么说?”
“人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总会下意识的保护自己,或者保护自己觉得比自己更重要的人”程惜打了个转向灯,转过街角,“比如桂妈,如果遇到危险,她肯定会是第一时间保护好老太太的。”
“在车里,不管是遇到什么样的车祸,如果桂妈要保护老太太,那么一定会是背面的伤多与前面的。但是桂妈身上的伤痕均匀。”
“我有个大胆的猜测”程惜顿了顿,沉默了好几秒,才缓缓地开口,“桂妈在出车祸前,至少并不清醒。”
程惜说的,秦浅明白。
有些事,慢慢的就会习惯,然后变成本能。
桂妈成为管家的那一天起,就是为了照顾、保护主人所存在的。这些事,他们在训练前,就知道的。
桂妈照顾了老太太几十年,保护老太太甚至高于保护自己,那是本能。
绝不可能在紧要关头,不保护老太太的。
“我知道了。”秦浅点了点头,“这些话,你不要同别人说,容我想想。”
“程惜明白。”
秦浅回了池宅,刚好接到了秦初的电话。
秦初在那头,告诉她,他今天能够做多少个仰卧起坐,做多少个俯卧撑,哪些项目能够完成得很优秀,哪些项目还有些吃力。
还说了又学到了什么,原来觉得完全不会放到一起的东西,一起作用竟然还有那么多奇妙的效果。
小家伙叽叽喳喳地在电话里说个不停,语调不住地上扬。
秦浅知道护卫队的辛苦,他这样说,不过是想让她放心而已。
然后秦初又分别问了翟钧霖、翟钧昊、老太太、薄勤晟、还有程惜他们的好。
因为一次只能打一个电话,所以秦初每次都只给她打。
他还说,火兮告诉他,在两个月后,有一次考试,要是拿到了,就有一次回家的机会。
秦初和秦浅保证,自己一定努力拿到,争取回家的机会,回来看她。
“对了,我在这里,火兮教官有悄悄地教我下棋哦!老太太喜欢下棋,秦浅你先帮我保密,等我再叫火兮多教我几招,等我回来,就可以好好陪老太太下棋啦!”
那边是秦初天真的声音。
听到这句话,秦浅的眼底也忍不住湿润了。
她最终没有忍心告诉秦初,他喜欢的老太太,就是在今天,刚刚已经去世了。
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
“好。我帮你保密。”秦浅哽咽着说。
“秦浅,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太累了?嗓子不舒服?”小家伙立马就听出了异样。
秦浅咽了一口唾沫,润了润喉咙,才继续说:“没有,可能是今天开会,多说了一阵,嗓子有点哑吧。我多喝点水就没事儿了。”
“那你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秦初像个小大人一般,嘱咐,然后安慰,“不过你放心,小初很快就长大了,学很多本事,帮你,照顾你!”
“好。”秦浅笑道。
很快电话那头就传来催促声。
每次通话只能够十分钟,秦浅也嘱咐了两句让他自己小心,照顾好自己的话。
这家伙,倒像个管不了的孩子一样,不耐烦地说:“好啦,我知道啦!秦浅你好啰嗦!”
看着被挂断的电话,秦浅摇了摇头。
放下手机,秦浅敛起神情。
她双手交叉合十,抵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许久后,她起身,去了老太太的房间。
秦浅没有叫任何人,亲自在房间里,一个角落一个角落,地毯式扫描地把房间的东西都找了一遍。
倒是在隔壁桂妈的房间里搜出了许多的药。
桂妈的身体一向都很好的,而且管家每年都会体检,是不允许有严重疾病的。
即便老太太对桂妈比较熟悉,不想换掉桂妈,如果知道桂妈生病了,也只会再找一个管家分担桂妈的工作。
所以这个药,不是桂妈的。
那就是老太太的!
为了确认,秦浅去调了桂妈这几年的体检报告。
然后又去调了老太太的体检报告,果然!
老太太的体检报告是绝密的,因为这关系到池家的波动震荡,所以除了家主或者少主,其他是没有权限查看的。
当晚秦浅便叫程惜把桂妈屋里的药全部都搬去了程惜的房间,先放了起来。
第二天,秦浅就在池宅里,没有出门。
桂妈和司机的尸体由家里人领回去,秦浅悄悄吩咐程惜,一定要在桂妈和司机火化之前,找人进行尸检。
“千万记着,找你相熟的朋友。不能写上记录的那种。”
不然万一叫人察觉,就不好办了。
桂妈和司机的尸检好弄,但是老太太的不行。
池宅里这么多人,这里头有哪些是池启河的眼线,也无法完全确定,不能够轻举妄动。
要光明正大的把人带进来,又不在大家的注意下,进行尸检
秦浅一下子就犯了难。
第三天下午,秦浅去了一趟公司,召开了记者会。
公布了老太太的死讯,比较好的是,在这之前她就继承了家主的位置,已经和各位董事打过照面了。
从老太太卸任的那一刻起,就与池氏的公司没有任何关系了,有的只是前任家主的虚名。除非秦浅因故不能再担任家主的位置,她重新出来挑起大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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