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更奇怪了。
凡来火葬场上班的,基本没忌讳,也不害怕,值夜班其实是件美差,工资翻三倍,晚上又不忙,看会电视再打个盹一结束了。
就算害怕,也没道理时间掐这么准吧?
那茅山道士本来就是风吹草动都不放过的性格,有什么不正常的立即警觉,他选择挑一晚,跟上去探个究竟。
一路上,茅山道士已经做好在他家门口蹲守整晚的打算。
没想到烧尸小哥越行越远,越走越偏,茅山道士寻思着,怎么不看也像往家里赶啊,倒像快要进山了
果不其然,他根本没回家,或者说,他的家就是在深山里!
烧尸小哥走了一路,找了一块看上去刚翻新过的,徒手挖地,茅山道士好奇地往前看,好家伙,尸体一个接一个显漏出来,上面还挂着火葬场编号的标签,明摆着就是偷尸体的无疑了。
可是,这么多尸体,他要来干吗?
茅山道士耐不住好奇,蹲在草丛里偷看,烧尸小哥似乎也没注意到他,把那些尸体一一划开,撒上种子,那种子像活的,一接触到尸体就在里面乱窜,烧尸小哥也不管,哼着曲,轻车熟路地用线把伤口缝制好,再埋进土里。
做完以后,又把旁边一块地挖了出来。
这回,险些把茅山道士看呆。
那里的尸体像是被埋了有段时间了,肚子中央开出一大朵摇摇曳曳的大红妖花,花蕊散发出绿悠悠的光芒,它津津有味啃食着滋养自己的尸体。
没一会,尸体被吃了个精光。
茅山道士走南闯北,也见过不少世面,但这种诡异的现象还是头一遭,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往脑门上冲。
他曾在一本文献上看过,长江流域的西南地区,出现过一种奇花,大红,高度一尺,以人的尸体为饲料生长,食尸时散发着幽幽绿光,这是邪物,成熟以后采摘制药,短期服用可导致焦躁,产生幻觉,长期服用能使人易怒,情绪化,进入无尽遐想,更能牵制体内灵魂,让你为他所用,自己却无法反抗。
这种花,就是彼岸花,也叫曼珠沙华。
茅山道士本来对此将信将疑,如今亲眼所见,不敢再怀疑,他正犹豫要不要冲上去抓个现行,还是回家小心合计
结果一抬头,就对上了烧尸小哥用那张阴森幽绿的脸。
说到这里,那茅山道士忽然停下了。
我紧张的情绪被吊起,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回事,你被发现了?”
茅山道士点了点头。
“那后来怎么样了?”我思索一番,觉得结局挺无趣的“他被抓了吧?送进警察局了?不然你也不会出现在这了。”
茅山道士神秘地笑了笑,没有回答我的话,大概被我猜中了,觉得没有面子,所以想故弄玄虚留个悬念。
后来领走前,他送了我一颗种子,一张符纸,算是伺候他的小费。
我表面笑嘻嘻,心里暗骂了一句小气,我年纪虽然但又不是傻子,这种子跟市面上看上去没什么不同,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心里不屑,后来想想还好没随手把它扔掉,这张符纸其实救了我一命。
那时候窝点刚被警察剿获,我像个无头苍蝇,天天找工作,也去夜总会应聘过,但人家觉得我长相不合格,就没要,回去的晚上已经半夜了,没什么行人。
我有点害怕。
当然,我怕的不是鬼啊什么这种虚幻的东西,我是怕有歹徒逃犯之类的跟踪,所以走的时候很警惕。
但事情还是发生了,那条小巷我走了有几个月了,大概也就一百米,偏偏那天死活出不去,转身一看,背后还有个奇怪的影子一直在追着我,它没有身体,路灯把它照在墙壁上,四肢细长,像只硕大的蚊子。
我腿一软,迈开步子掉头就跑。
但无论我跑得多快,就是找不到终点,最后实在跑不动了,干脆停下来一死了之,反正找不到工作最后也是饿死。
我很绝望,干脆闭上了眼睛。
然而奇怪的影子距离我一厘米的时候突然嚎叫起来,好像有人要把它扯碎,还没等我回过神,影子已经飞一般的逃跑了。
我一脸茫然,不明白什么原因,又过了几秒,眼前的路变得开阔,很快就走出了这条小巷,回到家,我发觉被塞在包里的符纸化成黑沫,撒得到处都是,这才恍然大悟。
是那个道士的符纸救了我一命。
这时候,我对茅山道士已经存了几分畏惧,那颗种子一直保留到现在,在意识到李婷干扰到我后,我便动了心思。
虽然不能肯定这玩意一定行得通,但李婷的存在让我彻夜难眠,当时我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试一试。
听完,小盐巴道:“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那刘洪头岂不是在骗人?”
“当然。”余婉玥冷冷地嘲道:“他以为说了谎话你们会相信,谁知道我们碰到的是这种古怪的东西,上车容易下车难。”
小盐巴恍然大悟。
警察不蠢,李婷社会关系简单,嫌疑人锁定起来很方便,他要躲过警察的眼睛,必然有后招,只是没想到,这个后招竟是余婉玥出的主意。
白盼抿着唇,似在思索“你成功了?”
“是啊。”
余婉玥抬首看了他一眼,回道“这种办子阴邪,连我都犯忌讳,本来我跟老刘说好了,直接一瓶农药灌下去,让她死个痛快,结果他答应得好好的,到做的时候可不是那么回事”
“人都剁成好几块了,鲜血淋漓,还好肚子那里是完整的,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先把种子埋进去再说,想不到那些花开得还蛮艳丽的。”
她要是惊恐地说出这种话倒还能理解,就是平淡冷静的语调,反倒令人浑身发寒。
余婉玥道“是不是该送我上路了?”
白盼眯起双眸,问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什么?”余婉玥不在意地笑了笑。
“既然茅山道士是去抓偷尸体的盗窃犯,那他身上的种子又是哪里来的?”
白盼问完,余婉玥一愣。
这是第一个问题,紧接着,白盼又问了第二个问题“茅山道士起源于道教的茅山宗,乃修行之人,讲究的是修心养性,就算现今多了意志不坚定的滥竽充数,但喜爱嫖娼的,依然少之又少。”
那么,茅山道士究竟是谁?
余碗玥张了张嘴,很快反应过来,一股冷意涌上心头“要么是他抓了那烧尸体的,顺走了几颗种子。”
“要么我遇见的根本不是茅山道士,而是那个偷尸体的,故事正好停在茅山道士遇见烧尸体小哥那一处,后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有他们本人知道了。”
她幡然醒悟,额头上留下冷汗,心中竟多了几分后怕。
“你说的这人我有点好奇,知道他的名字吗?”白盼斟酌了一下,觉得过去多年,即使当时知道名字,还能记清不太可能,便道“或者说,他的相貌特征是什么?”
“他叫张广兴。”余婉玥定定地看着他,试探道“你不是普通人吧?不然也不会坐上这趟巴士来去自如,你对那朵花感兴趣?它在老刘的后院里躺着呢。”
“张广兴?”白盼皱起眉头,觉得耳熟。
小盐巴在一旁轻轻“啊”了声,惊讶道“我们村里也有叫张广兴的人,你还说过他阴气重呢。”
话一出口,白盼想起来了,心中诡异更甚,世上无绝对的巧事,这里遇见张广兴,赤土村刚好也有个张广兴,而且阴气极重。
阴气过重的人不常见,但还没到让他格外关注的地步,被恶鬼缠身,附体,七月半鬼节出身,七煞命等都会导致阳气衰竭,阴气上身所以他在赤土村看到张广兴,根本没放在心上。
但如果余婉玥述说的张广兴,和赤土村的是同一人,那他以茅山道士的身份,又或者说,他根本就是往尸体里种彼岸花的那人从小镇无由来搬去一个贫困村常驻,目的就很令人深思了。
余婉玥回忆道“我的印象很模糊了,只记得他手臂上有个纹身。”
小盐巴愣怔道“我们村的张广兴也有。”
是条蛇一样的纹身,凶神恶煞的,他记得特别清楚。
白盼摩挲着手指,表情阴晴不定。
要是同一人,他来赤土村是巧合还是特意?如果是特意,又有什么目的?瘟疫频出时,他知道田家包括孙志伟,田鸿光暗中的动作吗?如果知道,那么以他的角度,是作为单纯的旁观者还是背后的操纵者?
一时间,白盼的脑海中充斥着各种疑问,他试图寻找其中的蛛丝马迹。
使用聚宝盆的田老头,爱财如命的村长和孙志伟,变成恶鬼的大盛,喜欢盐巴祭拜瑚貜的梅子,梅子?
“你之前是不是说过,这个张广兴跟梅子父母关系不错?”
小盐巴的记忆哪有白盼那般好?早就模糊不清了,不过这人的确和梅子父母往来密切,便点了点头。
他潜意识感觉张广兴危险,便问“他不会伤害梅子姐吧?”
梅子讨厌白盼,性格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变得偏激又阴郁,小盐巴向着白盼,临走前都没跟她道别。
不管怎么说,梅子姐是曾经帮助过他的人,还是希望能平平安安的。
白盼见小孩紧张,便揉了揉他的脑袋“你要是担心,我们再回去看看。”
“嗯。”小盐巴乖巧地点头“梅子爸妈和他关系最好,我得提醒一下。”
听他这样说,白盼有些诧异,撑着下巴,意有所指道“但他们会不会听你的,就很难说了。”
小盐巴回忆上次梅子妈气势汹汹地警告他不要有痴心妄想的念头,离梅子远一点。
当时虽没表现出什么,实际心里那些感激之情已经被打击得所剩无几了,现在想起来,情绪都会有点低落,便求助般地问道“你你会不会也觉得我很烦”
“怎么会?”白盼温声否决,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你要一直这样陪着我,才好啊。
小盐巴感到冰凉的指尖触碰到脸颊,身体小幅度颤了一下,红晕跟着爬上耳垂,他怎么突然跟白盼说这个
他晃了晃脑袋,把思维集中在余婉玥身上。
此时,李婷打开了卷轴。
“余婉玥,与人通奸,教唆杀妻,不仁不义,判,坠入冰山地狱。”
车窗的门打开,阴森的冷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余婉玥唇色惨白,脊椎骨却挺得笔直。
她对李婷笑了笑,平静地说“你杀了那么多人,你也会下来的,我在地狱里等着你。”
话音刚落,便被黑雾卷了去,转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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