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声一顿,容珞琰笑意越发婉转如莺,“但只要缪萦妹妹你胆敢再往前走一步,我便会吩咐人再点一处,相信,在缪萦妹妹你踏出这个房间之前,我们便会一起被炸的面目全非的”

轰鸣的巨响,还在耳畔残留着,震得人鼓膜嗡嗡作响,令身后女子娇媚的一把嗓音,听来有些虚无缥缈,就如同是从那无边地府里掠上来的一般,携着鬼魅的硫磺之火,所到之处,誓要将一切都焚毁殆尽,方才罢休。

岑立夏不由望向身畔的男子。那些从他伤口处渗出的鲜血,浸在她搀扶着他的手势上,滚烫而且潮湿,狠狠灼痛着她。

她几乎扶不住他。

“司徒大哥”

一旁的水盼儿,在男人身子软倒的刹那,慌忙的将他扶了住,同时,语声焦切,几乎不能自抑的唤道。

岑立夏望着这一刻,在司徒锐身畔的另一边,帮她扶住他的那个女子,突然有些手足无措。

她让她觉得,就像是她的关切与担心,比不上她一般。

就仿佛她才是他们三个人当中,那个外人一般。

“琰妃娘娘,求你先将解药给司徒大哥吧,救救他”

指尖扣在男人的脉搏上,水盼儿满脸痛惜与焦急,向着对面的那个女子求道。若没有解药,她只怕身畔的这个男人,撑不到这里爆炸,就会先一步死去的。

容珞琰高高在上般瞥了她一眼,然后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岑立夏:

“缪萦妹妹,看来这位水姑娘,似乎比你这个北昌王妃,更加关心你夫君的安危啊”

女子漫不经心,犹在说着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实而已。

岑立夏却是心头一涩。

她说得对,她真的不是一个称职的妻子。

岑立夏望向身畔的男人。此刻的他,面容苍白,眉眼紧闭,再不复往日的生机。

而这一切,都是拜她所赐。是她连累了他。

她一直在连累他。

她对不起他。欠他良多。还也还不清,还也还不起。

她望着他,赫连煊却望着她。

从他的角度,能够清晰的看到,她的眼底,忧伤如水,满满盛着都是对映在她瞳底的那个男人的担心与怜惜,也许,还有太多太多的复杂,他看不懂。

她是真的很在乎他的吧?

赫连煊从未像此刻一样,认清这一个事实。

一旁的容珞琰,还在悠悠往火上浇着油:

“其实,我能够理解缪萦妹妹你,若是司徒锐就这样死在这儿,便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止你跟赫连煊重燃旧情了也算是解了你的两难之围,求仁得仁,各得其所,岂不是很

好?我说得对吗?缪萦妹妹”

岑立夏无心理会她的冷嘲热讽。她只是从随身携带的青瓷瓶里,又取出了一枚丹药,喂到了司徒锐的口中,虽不能解他身上的芫花之毒,却也能再支撑一会儿。

“司徒锐,你坚持一下,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

低声在男人耳边保证着,岑立夏抬眸平平望向对面的女子:

“容珞琰,说到底,你最恨的人是我有什么怨仇,你尽可以冲着我来,我只求你不要再为难不相干的人”

“缪萦妹妹,你怎么还不明白”

容珞琰微叹了一口气,“冲着你来有什么意思?让你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你爱的人,那些爱你的人,因为你而痛不欲生,那才是至大的报复,不是吗?”

岑立夏望着她一张娇艳如画的脸容上,此时此刻布满的那种扭曲的兴奋感,如此可恨而可怜。

“你这样做,真的开心吗?”

她问她。

“为什么不?”

容珞琰反问着,“看到你们痛苦,就是我最大的开心了”

像是要证明自己的话一般,女子催促道:

“我没有什么耐性,所以,缪萦妹妹你最好赶快选好放弃哪一个,留下哪一个,无谓拖延了”

女子柔媚语声中,却自有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

“我不选,这太荒谬了”

抗拒着,却是如此的无力。岑立夏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什么,摆脱现在这种局面。眼前这个女人已经疯了,她不能跟一个疯子讲道理。她亦不知道,这个疯子会真的做出什么事来。

“不选是吗?”

眉目一戾,容珞琰一字一句,檀口里的四个字眼,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一般。

“我放手”

就在她出声之前,赫连煊突然开口道。

“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缠着岑立夏”

男人站到了容珞琰的面前,清冽嗓音,缓慢却流畅,“所以,放他们走”

岑立夏蓦地望向他。

赫连煊却没有回望住她。这一刻,男人濯黑的眼瞳,一丝光亮也没有,平静如同一滩死水。

他知道,这是他能给她的,最好的决定。

他早该放手了,不是吗?这样,她便不会再在两难的境地里为难,她就可以安心的跟司徒锐继续过他们从前那种平静而幸福的生活,而他们也可以从眼下的困境里解脱

至于他,只要她过得好,他还有什么可求的呢?

这真是对他们所有人最好的选择。

所以,赫连煊并不允许自己觉得难过。同样的,决

定了,他便再也不允许自己后悔。

“多么伟大”

容珞琰简直拍起手来,在满室的沉默当中,显得异常诡异。

女子望向对面的男人,一字一句,开口道:

“可是,阿煊,你似乎弄错了一点我要的不是你的放手,也不是你的所谓保证”

语声一缓,容珞琰眸光辗转,定定的凝视在面前的男人身上,确保将唇瓣里的每一个字眼,都咬的极之清晰:

“既然你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成全他们,不如成全的彻底些去死吧,只有你死了,缪萦妹妹才能够对你永远断了念想,这样你才不会再打扰他们夫妻的恩爱生活,不是吗?”

女子声声刺耳,似审判、似引诱,更似逼迫,惟有将面前这个男人逼至死地,方能解心头之恨一般。

岑立夏望向他,四目相对。在她还未来得及开口的刹那,赫连煊已是挪开了视线,薄唇里逸出的每一个字眼,在沉默如坟墓的房间里,显得异常清晰:

“是不是我死了,你就将过去的一切恩怨,一笔勾销,永远不再难为他们,永远也不再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他亦没有看容珞琰一眼,于他,不过是一场交易而已。他侧对着她的清俊脸容,冷漠、平静、疏离,不带一分一毫的情绪。

就像他这些年一直待她的那样。

容珞琰突然觉得这一切,是如此的可笑,于是,她便笑了,笑的愉悦而尖利:

“是呀,赫连煊,只要你真的肯为了他们牺牲你自己,死在我面前,我保证今后都不会再找他们的麻烦这样,你放心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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